回顾我25岁以前的人生,唯一拿的上台面的就是高中那两年拼了命的学习。
还未曾做一些让自己有印象的事,突然就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更让人难过的是,现在的我,还要靠父母的接济,真的很羞耻。或许,我该做的不是在这里感怀,而是拿着简历踩着早已属于我这个年龄却不属于我的小皮鞋,去求职,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日日耕耘,被榨取最后一点对这个世界的幻想。
我想到徐涛说,“考研,会是你这一生不可多得的经历,你要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大体上是这个意思,原句不太记得了)
以我人生仅有的这25年经验,出去那些牙牙学语不能自理的年岁,大约有20年。而这20年里,我唯一能够很好的诠释和体会徐涛这句话的经历,其实并不是考研,而是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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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高中我的突然改变,真的要先从初中说起。
我爸是一个内敛,不喜与人交流的人,但我特别喜欢他,包括我弟。很少会有小孩像我们一样崇拜自己的爸爸。他就像我们的信仰。他对我的影响之深,不仅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甚至,他对我的每一句评价,都会深深的沉到我幼小的心湖里。而那个湖,几乎是我对自己的全部认知。
但他真的是一个可爱的爸爸,在保守略封建的农村里,他是不可多得的倡导和孩子“权利平等”的好爸爸。他从来不在意我的成绩,不管是拿奖或者退步,他只有一句话“认真分析试卷上的错题,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后来五年级,村子里的小学拆了。要知道我家和学校就隔了三户人家,上学真的近到像上厕所。家和学校也并不怎么分的清,反正都是带给我无尽快乐的地方。学校拆了,五年级就去隔壁的村子读,然而所谓的“隔壁”,却要大冬天的凌晨五点半起床,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才能到达。
五年级,是我从活泼变内向的一年,也成功的塑造了我现在的尿性,“闷”且“阴郁”。那时候爸说,要给家里添台电脑,但我要考到班级前三。我其实后来才懂,像电脑这么大件的东西,他肯定是打定主意要买了,不管我考不考得到。顺便说一下,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根本没怎么听说过电脑,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件对生活和农事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东西。
扯远了,说我。那时候去隔壁村读五年级,那个村子的数学老师特别歧视我们村的孩子,常常说我们是皮鞋掉到屎坑里了,拉不出来,且臭。我们一起的小伙伴总共14个,大家的感受大致相同,就是村里娃进了城,各种被哪里的老师和学生吊打,嫌弃。当然,我们只是遇人不淑,后来的经历说明,生命越往前走,你遇到人只会更好。
为了那台电脑,我重新拾起对学习的信心。也没怎么努力吧,就是比以前上了点心,终于考到前三。神奇的是,后来小学毕业考,前三名都是我们村的“移民”。我记得数学老师那种尴尬,却仍然不想肯定我们的表情。我想,每个人都会遇到生命中的一点小阴影,但这并不会妨碍,阳光照到你的生活中来,反而,你的生命会因此变得更加立体。
你也许要怀疑,一个小学生,小屁孩,那么小,会对人生有什么认知!是的,这些道理都是我后来才懂得的,但如果你不是一个敏感且脆弱的人,你没有经历过愚昧未开化的生活,请你相信,有的孩子,他对世界的认知,开始的真的很早,而世界对他的影响,就在那时候定型。所以,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小孩,请给他多一点的鼓励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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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念到九年级,我爸,我可爱的爸,突然就病倒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包括医生。那时候青春期的我,岌岌可危的家庭,当然说的并不是我父母要离婚,而是爸爸是顶梁柱啊,倒了的话,就算有妈妈顶着,终究还是不一样。
我爸的念过他们那个年代的职业学校,脑子十分厉害。不仅修东西厉害,小设计小发明更加厉害。其实我就是想表达他理科思维特别好。但我真的一点点都没有遗传到!数理化基本上没有及格过,爸病倒以后,我不知道我每天想些什么,但我就是明明昨夜不多,却常常晚上两三点才睡。
秋收的时候,爸去医院了,妈妈一个人做饭,开拖拉机。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开拖拉机,是爸临走的晚上,把她拉到拖拉机旁边,跟她说些基本的操作,而第二天,她就要独自的去田里拉棉花(家里种棉花),还有那些拾棉花的阿姨。我已经不记得她怎么开的了。反正还算顺利,但前几年我和妈聊这一段,她说,她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办,快开到沟里了,拖拉机的震天响和黑烟呛得她流眼泪,但她就像坐在生命的列车上一样,如果她下车,如果她不勇敢不谨慎,不咬着牙做这些从未做过的事,她将面临车毁人亡。
我记得有天晚上,吃完饭。我看到妈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她那时背对着我,我绕到正面,发现她在流泪,那时候我真的可能不懂吧。后来我回忆起来,她流泪的时候,肩膀不曾颤动,从背后看,是熟睡的样子,但从正面,她脸上的眼泪却是无声奔腾的两条河,枕头湿了大半。
大概生命有所经历才会懂得,一个人如此深切的悲痛,和如此坚强的勇气。这是我后来经历认识的人所不曾有的。
又一次,妈开拖拉机撞到了后院的柱子,整个棚差点塌下来,大门外边,邻居的儿子哈哈大笑,那种心惊胆战和嘲弄混合一处的感觉,我至今未忘,以至我后来常常同妈谈起,她总跟我说,她没有一点印象。
我大概是看到了这些事,才会高中的时候突变成为一个在他人眼中异常“努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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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那天,我拉肚子。因为喝了牛奶,乳糖不耐受。语文也因为看错了题目,做错了一道大题。我跟妈说,我可能考不上了。妈没说话,她那时已经不是那个不经世事的可爱女人了,常常嘴唇紧闭,严肃的样子。
是的,故事在这里有逆袭,我不仅考上了,还考进了重点班。这种不自信甚至自卑,从过去到现在,深深影响着我。
高一年级排名280,最喜欢的英语,英语没下过百的我,考不到60分。刚开学,就要和爱自残的同桌共用一套书。
爸爸那时候已经不太能走路了,一百米也许是他的极限吧。我浑浑噩噩,就这样过了大半年,直到第二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听闻要分科分班了。当然,成绩更烂了。
在一个作息很严,每天11点30下晚自习,早上六点半就被要求到教室学校。我每晚听着十几年来,从未如此喧闹的卡车汽笛声,盯着被子上的月光,直到两三点才睡。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就是很阴郁,也睡不着。我可能特别怀念,家里夏天的夜晚,总有浩瀚闪耀的星辰,总有蝉鸣伴着我入睡。
后来,初中玩的特别好的一个朋友自杀了。
我记得那时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历史课,历史老师腰椎不舒服,请假了。大家在自习,但实际上,最后十五分钟,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等待最后的铃声爆开。初中校友的同班同学,凑到我跟前,眼神有点躲闪,犹豫,但还是问我“、、自杀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炸开了,每个细胞都在战栗,内心的震惊瞬间布满全身,心跳瞬间加速。我回答到“不知道”。
回到家,我躲在房间里,无声的痛哭,和母亲当年一样,两条奔流的大河,无声的,不息的崩腾。冷静下来,我问妈,朋友去世的事情她知道吗?她只说,周三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怕我难过,没有告诉我。
往后的日子,我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哭过。
你可能会疑问,为什么这个朋友的死对我的影响如此之大。他并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但却是青春期里,鲜少能跟你在同一频道上,懂你,能倾听你的人。这个人的存在,就像另一个我,而且他比我要积极乐观,常常鼓励我,像一个希望。
而这个希望突然就不再了。后来我听闻,仍旧是他和他爸爸的矛盾,他爸让他学医,他喜欢计算机。后来不让他动电脑,把他锁在卧室里。但他并不是在卧室里自杀。
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就在差多不一月以前,回家的公交车上,他跟我说起,他在客厅里,端详着农药要不要喝,他爸妈在玻璃门外紧张的样子,他说,那时候的他爸分外可笑,他说着,还哈哈大笑。我初中的时候,也无数次的想着自杀。所以,我们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他讲他遇到了特别好的班主任,对他特别好,所以他决心要振作起来。我那时,真切的感受到他和他父亲的矛盾已经激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但我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真的遇到一个懂他的老师,也真的要决心好好生活。
如果你要问我,和平盛世,区区一个青春期,有什么难捱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请你相信,有的孩子,他真的经历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痛苦。我们为什么会存在,我不知道,但存在,就要被尊重。
下一次我回到学校开始学习的时候,我上课再也没有发呆,也没有观察我那个每天自残把血挤在墨水瓶里的,说要送我当纪念的同桌。
我用尽每一分钟去看书,我心想,你自杀,没有任何用,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你的懦弱,麻木就有一点点的改变,你看到了吗?
我不能像你一样脆弱,我要努力学会站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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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两三个月,我拼尽一切去学习。早饭晚饭,我就吃干粮和酸奶,这样比较快,而且节省时间。午饭,我等到食堂快关门的时候去,那时候没人,而且饭不烫,不浪费时间。中午15分钟午休,我带着杯子和两包速溶雀巢,去学校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背政治历史。(因为最后一次期末成绩占百分之六十,别的没学,只能靠背)
我听说,我们那一年的分科,再也没有重点班了,只有奥班和差班。而且奥班由原来的一个变成两个了。
我想进奥班。而时间不够,基础太差,我只能拼命。
这里,以及从此以后,都不再有令人期待的逆袭了。是的,我没能进奥班。
我分到7班,一个差班,以班级第二的成绩。我最终也没能追的上奥班的最后一名。
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你正经历的什么事情会对你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我带着对死去朋友的愤怒,对家庭不幸的害怕,我感受不到校园生活的美好。我能感受到的,就是物理老师每讲一道题,就意味着我的错题本上又增加一题,意味着,课间的十分钟,我要在物理教研组找老师再给我讲一遍。甚至过一段时间,还要再去问。
我对理科一窍不通,但还是选了理科。
高一想辍学,我说我想减轻家里的负担。爸说,你只要好好念书,就是在减轻负担,而且不必对父母觉得内疚,每个父母养育孩子都是他们应尽的责任。你将来也是如此。
我于是,把读书看做一件大事。听闻理科好就业,才选了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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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我几乎排斥一切和学习无关的事情。班主任让我当学习委员,我因为不理解同学为什么做不完作业,还要让我去跟各科老师反映而在班会总结上质问同学们。问他们有没有尽自己的全力去学习。后来觉得太累了,每天在收作业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就辞了。
那时的我天真的觉得,任何人只要知道自己做什么,管好自己,不就不用这么浪费时间了。收作业这种琐事,简直是不合理的存在。
我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原来那个大家比着学习的班里了。当我散漫拖后腿的时候,我在一个好环境里,当我终于觉醒,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那个环境里了。
有一天,奶奶来看我,跟我说,爸妈食物中毒了,好几天都怎么吃饭了,上吐下泻,脸都煞白的。
那天中午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做完阅读,等到人最少的时候吃饭。带着单词书回宿舍,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午睡也睡不着。(这时候的我,因为本来就身体差,而且高一用力过猛,神经衰弱,还经常心脏有问题,所以开始午睡了)。
我于是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去蹲守,希望她给我准假,我要回家。
回到家,我爸问我怎么回来了,又不是周五。我一下就哭了,我问“你和妈妈还好吧?奶奶说你们中毒了”真的开始嚎啕大哭,说不出那种感觉。
爸一边责备奶奶夸张,一边说,没事。我人生中第一次受到父亲的肯定,他感慨说我长大了。但从未了解到我的长大这么沉重,他嘱咐我“不要担心家里的事,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高一实在身体太差了。常常坐在座位上就晕倒,浑身冷汗。班主任要求我去医院,我说我不去,课没听完,而且我卷子也没做完,还要学习。
后来他强行拉我去医院,坐着他的小电动,他跟我说,尽力了就好,有时候不必强求。我一路都没有说话。但我心里知道,我肯定有最大的潜能。
之后就一周频繁的晕倒,十天来一次大姨妈。医生说是身体太差了,要锻炼,而且不能这样耗身体学习。班主任让我室友陪我去跑步,其实来大姨妈是不能跑步的。结果身体跟差了,但我都视而不见。仍然一切照旧
最让我头疼的,其实就是头疼。因为神经衰弱,学习国度就头疼欲裂。我常常带着愤怒和不甘心,漠视头疼,继续看书。后来也许是习惯了,头就没那么疼了。但身体到现在都很差。
一旦你认真用心的去做一件事情,你就发现时间比你想象的快得多。我感觉还没有多大的进步,时间一下子就将我推到了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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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逆袭,成绩一直如此,在年级一百名徘徊。我那时的目标就是进前百。
最终到高考我都没有进入前百,但所幸没有发挥失常,读了一所省重点,非常普通的一本,在省外被视为二本的学校。
你也许会问我,后悔吗?这样的努力,得到这样的结果。
曾经无数次学不下去在操场上划圈,后来能一口气跑到20圈。曾经无数次,因为做不出来数理化的题,默默的流眼泪,又知道不能让悲伤占了学习的时间,于是迅速擦干眼泪。跑去问老师。因为如此,我几乎被学校所有的理科老师认识,常常被老师们当做班会中学习的榜样。也被冠上“笨鸟”的头衔。对此我很排斥,但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我的方向在哪。我知道,我该关注的是如何提高成绩,而非这些小事。
我记得那时候课间的十分钟都要背单词的我,我记得总给我带早餐的那个爱抖腿的同桌,我记得同桌跟我说,滴眼药水要把嘴巴张开就不眨眼睛了。我还记得,早餐的二十分钟,是上天赐给我的弯道,在这二十分钟里。我蹭过整个物理组老师们的早餐,每一个老师都给我讲过题,甚至不常问到的老师,会问其他老师,我为什么不问他。
我记得,早读太困站着还打翻了咖啡,弄湿了所有的书。我记得我跟同桌说,上课不要跟我说一句话,否则绝交。我也记得,特别爱跟我说话的同桌,因为上课思路被打断,常常跟她赌气。但她的化学又常常快满分,忍不住破功,问她题。那时候的我真的心机又单纯。
我还记得,我住五楼的时候(为了不被打扰,没和本班的住),高一的朋友来看我。我发烧昏迷的那次,她带着我去医院打点滴。那时候,我们都不再一个班了呀,她对我却那样赤诚。只是后来我没有珍惜。
我记得边下楼边被单词的我,没有发现眼镜片掉了一个,只觉得看不清单词,头晕。到教室,快上课,推一下眼镜才发现,一个眼镜片是没有的。我记得,我们打完军体拳的高考决战口号。我记得每个人像战士一样的样子。
我记得在黑夜里,那些和我一样,在操场上大喊,释放压力的人。还记得隔壁班,那个特别想考军校,雷打不动每天早晚二十圈,冬天都穿短袖跑步的人。他身板挺直,走路带风的样子。我记得,他这样,以及我这样追梦的人。
生命从未如此厚重,也从未如此值得尊敬。
人生真的没有几件事情能留给自己深刻的印象。只有那些你用生命去捍卫过的东西,才能真正让你变强大。
追梦,也永远没有“迟到”一说。
如果你有梦,那么
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