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雪花漫漫,红梅花开,你身着红衣踏雪而来,沉沦了我一世追寻。
壹
十三岁那年,师父将她毕生所学传授给我和师姐后便撒手人寰。我倚在师姐身上哭的稀里哗啦,点苍山人海茫茫,自此却只有我和师姐相依为命了。我和师姐继承了师父的遗愿,继续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为江湖除害。
多年后一日,师姐把我叫到面前“布儿,如今江湖上有个浪子,常常调戏未出阁的千金,惹得许多小姐做出傻事。”
我静静地看着师姐“这又不是什么祸害人间的事情。”
师姐叹了一口气“布儿,我们也是要生存的。小姐们的家人并不想张扬出去,所以暗暗找了我们。”
“师姐的意思是我们要下山一趟?”
“布儿,师姐还要去寻找那个劫了御史家的盗贼。我想一个区区浪子,你完全可以应付。所以,师姐想...”
“布儿明白了,放心吧师姐,我一定会早早回来等你的。”想着师姐如非迫不得已不会让我独自完成任务。
师姐为我准备了行李,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半天,我看着师姐美丽的容颜,倘若不是为了我,以她高超的武功和仗义的名声恐怕早早便嫁了出去吧。如今我已经十七岁了,不能再处处依靠师姐,做她的拖油瓶了。想到这些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独自完成任务,让师姐放心我。
贰
我背着师姐为我准备的行李,带着师父留给我的玄铁,忍着泪水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一路打听,我进了运城,这里大街上熙熙攘攘,商贩叫声此起彼伏。俗话说皇城脚下是非多,许是我在幽静的点苍山待久了,与这里的繁华格格不入。我鼓鼓勇气敲开了沈府的门,沈老爷仔细打量着我,我都有些心中发慌了。“你能帮我们寻到那采花盗?就凭你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
沈老爷和一群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拿出一幅画像“我们根据女儿们的描述,画了那贼子的画像。”
我接过那画像,纸上的人剑眉星目,嘴角微微上翘,风流之中自带一种妖娆,任是我如此冷漠之人也被惊艳了一下。我稳稳心神故作玄虚的皱皱眉“小女子一定尽力为你们寻到此人。”
“我们也不是要他的命,只是女儿们每日哭哭啼啼,我们说许多也无济于事。让这贼人来解释清楚,浇毁她们等待的希望。”
我叹了口气,自古都是多情女子薄情郎。幸亏我早早悟出了个中道理,打算将自己的一生贡献给点苍山。
叁
我收了沈老爷他们的定金,住了一晚上便开始了找寻。听说运城乡下甄家小姐这几日每日喜笑颜开,与以往清冷的形象大相径庭。我如打了鸡血,兴致勃勃地雇了一匹马向乡下奔去。
走了几日后,纷纷扬扬的雪不知何时随着满目的灰黄叠叠而至。漫漫雪花将我弥漫,只剩下那些鲜艳的梅花如血般绽放,他一身火红的猎衣在雪中恍惚了我的青春。等我看清他的脸时,我心瞬间警觉起来,是他——那个人们口中的浪子,处处留情。如火苗蔓延的热情生生湮灭在这飘洒的风雪中。
我拔出玄铁,飞身而上,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功夫,我轻易的将他制服。他十分惊讶我的出现,我鄙夷地看着他心中似乎燃了一把火,若不是沈老爷他们要活的,我真想一巴掌把他结果了。等我把画像拿给他看的时候,惊讶、了然、诚服在他脸上交替而过。
风雪越来越大,我的马艰难的在雪中前进着。他扯扯我的袖袍“女侠,风雪越来越大,我们避一避再走吧。”
我带着他寻了一个山神庙,架起一堆火,他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我看着此时的他,眼神熠熠发光,看不出一丝狼狈。招呼他靠近一点,他仔细看着我的态度“不知女侠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我故作深沉的咳了咳“放心吧,你招惹的小姐们都舍不得你死呢!”
许久紧张的心情在此时放松下来,我躺在松软的柴草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冬日微弱的阳光透过屋顶缝隙照射下来,我睁开眼,他已经整理好自己,安静地坐在哪里。
肆
他的脚程并不快,我只能将就他。于是飞鸽传书给沈老爷他们,希望能安抚他们的焦急。
当沈老爷传书,那贼人又作案一起,溜之大吉了。我算算时间,彼时那人却与我一起。莫非他功夫高深莫测,只是瞒了我不知?为了安全,我绑了他的右手与我的左手。他看着我笑了笑“男女授受不亲!”
我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些礼义廉耻,又为何惹出这许多是非?”他被气的脸色绯红,一直延续到耳朵根,我扯了他继续赶路。
“那晚上我们怎么办呢?”他红着脸轻声问我。
“当然是一起了,免得你又生出什么是非。”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看着一副天下无害的样子,骗得千金小姐们抛弃家园想要与他私奔,而他却突然人间蒸发。他怎能忍心一个个貌美如花的豆蔻少女受此折磨。如今却貌似处处为我名声着想,越想我越生气,一口气没喘上来,加上今日劳累,我一时气急攻心,华丽的晕倒了。
原以为他会趁机溜走,却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大雪还在下着,通往运城的路被皑皑白雪掩盖了,我站在窗前看着那依然飘洒的雪花,数数口袋里的银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想多剩点银子回点苍山,那样师姐就可以少接一些违背意愿的任务了。他轻轻地走过来“女侠,既然天要留人,我们不如就顺应天意。”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师姐总是说江湖人心险恶,我每每听到此处总是十分不相信。我顺路救了一个可怜的讨饭孩子,打算带着他去沈老爷家寻个出路。那江正云促狭着一双桃花眼“这孩子面露戾气,你确定不再打探一下他的底细?”我眨眨眼不再理他。当晚,那孩子便偷袭了我,我没料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竟会用毒。那孩子卷走了我所有的钱财,还偷了师父留给我的玉佩。
我盯着残存的行李欲哭无泪,师父的玉佩关系着点苍山的重大秘密,本来留给我就已经惹了一众人的不满,想来又要让师姐为我担心了。这时那耿直的江正云慢慢跺到我身边“女侠,你还是尽快解毒为要啊!”
伍
我打算放了江正云独自回点苍山,反正脸面已被丢尽,更不能因为一个区区的小贼误了点苍山呢未来。他们给的处罚我也是罪有应得。那江正云却不肯离开“女侠既然抓了我,应该将事情做到底。”
我哀叹一声“我都已经命不久矣,公子还是自寻生路去吧,以后莫要再做一些拈花惹草之事。”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我。
我故作严重地吐了一口血,心想,吓不死你。
他貌似很惊讶“那个孩子究竟使的什么毒?女侠怎会如此?”
我清了清嗓子叹了一口气“我从未见过人用毒,所以并不曾知道他用的什么毒。师姐若未归我怕是无可奈何啊!”说完我还不忘愁眉苦脸的继续叹气。
他许久不语,却也不肯离开,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这次回点苍山我必是凶多吉少,所以有意不与他纠缠太多。我暗暗加快脚步,想来那江正云平日里勾搭那些千金小姐也必是先貌诱,然后如对我一般无微不至,再就是现在这种锲而不舍。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他惯用的伎俩,我还是心中有那么一簇火花烈烈燃烧起来。
雪似乎下起来没完没了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点苍山走去。大约是不想或者是不敢回头,我怕回头看到他的狼狈于心不忍,但是我更怕他半途而废,我回头他已不再。
陆
苍白的大地上师姐一身蓝衣出现在我的面前“布儿,我偶然间捉了这调戏女子之人,现交于你做个了解。”
我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他落入师姐手中了?师姐身后的人让我口瞪目呆,不知何时他已换上一身黑衣,眉眼之间有陌生的疏离,或者我也是他的猎物之一。心中某处骤然有些疼痛,我似乎还可以看到昨日他对我言笑嫣然。
师姐注意到我的异样,飞快地奔过来,熟捻地搭上我的脉搏。“你怎会如此不小心,我给你的回魂丹你身上可还有?”
我看着师姐焦急的模样,心中十分安然,江湖果然非我之归处。
“她的毒可有解?”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哥?”
“你?”
我抬眼望去,一红一黑,相貌一丝不差的两人错愕了我和师姐。时光刹那凝住芳华,一切的疑惑在此刻有了答案。他从不是我要找的那人,可是一路装傻充愣所是为何,大约是为了这骨肉血亲吧。
我和师姐安静地坐着,他不时地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舍弟自小顽劣,处处留情我们也曾劝解于他。”
我看着师姐皱了眉头,心中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后来,他自不知悔改,我们索性任由他去。也曾有人将我错认,我因着血缘难断,便将错就错。”
“那布儿中毒呢?”
“我原以为他只是派人来救我,并不曾想太多,只是没想到布儿不会解毒,他说只是普通的毒药。”
师姐沉默了许久“纵即是害。”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柒
江正飞的弟弟江正云被师姐送去了运城,他留下来说是照顾我。我小心地问他“你真忍心将你弟弟送去运城?”
他端着药,不动声色地说“他是时候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了。”
“那我抓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你并非江正云啊?”我有些生气地说。
“你还记得那日的雪花和红梅吗?”
“那又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漫天雪中,你的出现沉沦了我的心。那一刻我就想,无论如何我都要留在你身边。”
我望向他,只见他绯红着脸低下头。我忍不住也吃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