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1岁,阿爹69岁了。
小我两岁的弟弟把阿爹今天去医院的检查结果告诉我了,右肺中下叶结节影,主动脉硬化,我完全看不懂这些医学的专业名词,习惯性问度娘,发现度娘有点唬人,我不想自己吓自己。打电话给弟弟,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应该不大,阿爹让他不要告诉我,明天会去复诊,还不要弟弟一起去。我强忍着泪水,和弟弟聊了8分钟,声音开始哽咽,匆匆挂了。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阿爹是一个很注重养生的人,什么都以健康为要求,读各种书,而且能记住《本草纲目》里很多的药材和它们主治的症状,以前在家的时候,院子里长的草,阿爹总会细心的告诉我叫什么,能治什么病,比如车前草,可以治贫血。小时候,我对他真的是怕得要死,他脾气暴躁,声音又很大,做错一点小事,都会被骂得一无是处,我对他充满了畏惧。后来我上了高中后他的脾气温和了很多,再后来上了大学后一年只能见到两次,当时一心想看外面的世界,所以离家很远,此刻,我无比后悔,没有在离家近的地方上学。
他好像一直都是我的靠山,脾气暴躁又很严厉,为人很有原则,酒厂里的同事都很敬重他。那时我还小,所以从来没有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和他对话过,因为年龄的差距,我敬他,怕他,跟他几乎无话可说。
都说一个人想要成长得快一点,可以选择离开家里,到远一点的地方一个人生活。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我已经离家两年了,目前回去过三次,因为上了大学,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读自己喜欢的书,我和阿爹就有了很多共同的语言,渐渐的,我们跨越了年龄这道强大的鸿沟,从说家长里短,到聊文学,聊亲情观友情观爱情观,聊理想,聊人生。阿爹说,亲情和爱情都应该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才会长久,只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阅历太少,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他是我阿爹,也是我的好朋友,但他真的好老。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想赶紧毕业,多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和阿爹一起,去很多他想去的地方,跟他在他喜欢的地方拍好多好多的照片,我挽着他穿过各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会告诉我他年轻时候的好多好多的事。可我还没有毕业。
我今年21岁,之前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足以让我胆怯,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刺激、如何闯荡。但是现在,一想到阿爹很有可能需要与病魔对抗,我的内心就惶恐不安。
我不知道他养我有什么用,养大了开始懂事后,就出去读书了,还去那么远,工作很有可能也是离家这么远,他已经那么老了,没有人跟他谈心,没有人能听他说话。时间啊,真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我好像开始能读懂《目送》了,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害怕你看不到我的努力成果,担心你等不起,怕自己失去避风港、没有依靠,更害怕我的目标失去意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