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响,风吹着树叶婆娑摇曳。顾小敏独自坐在房间里,看手中点燃的艾柱,那轻烟缕缕上升倏尔不见!啊,她心中想象着自己便是那一缕轻烟。
雨,终是下了下来。
她住的地方在北京五环外的城中村,这个村庄太静谧,村里没有路灯,晚上九点一过就没多少行人,更何况要爬过一座小山坡才能来到这里,258步,她每一次都默默数着自己走了多少步。听着都有点滑稽,谁相信她住在北京的山上!
天色由暗沉转到了蓝,她开着的纱窗让风透了进来,有些凉了。啊,又是深秋!三天前她已从箱子里翻出来那件毛衣,那件有着麻花辫袖子,前面是一个白色大桃心的黄色毛衣,那还是去年她在昌平的那个小村里,所有违规建造面临拆迁,实在冻得不行正好碰上打折买来的。她回想着白天下班路上,在崇文门地铁站,听见吉他弹唱《白桦林》,瞬间泪崩。
她又开始感觉到呼吸不顺,接着是一阵喘。三年前在工作的那个地方,员工宿舍就在村里铁道旁边,垃圾成堆,就在那时,顾小敏感染上了支气管哮喘。病又犯了!她强撑着身体,极其痛苦,生平第一次拨通了120,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音,询问是否需要救护车,她犹豫片刻说打错了,就挂断了电话。
她在床上躺下来,不行;垫高了枕头,还是难受;到最后,她已经蹲到了床边,难以呼吸和走动,一股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给邻居发了微信。午夜十二点,隔壁下晚班的女孩估计已经睡下了,女孩很快就回复了,不多会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开门看到女孩的刹那,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刚下过大雨的夜晚,村里路上坑坑洼洼,凉风阵阵。顾小敏感觉自己迈不动向前的步子,便在冷风中蹲了下来。
“怎么样,还好吗?”邻居女孩关切地问。
“我走不动了。”她感觉到浑身无力。
“再坚持一下┈”女孩说着便跑到前面去打车。
她在地上蹲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从路口开了过来。在女孩的建议下,她们去了就近的某三甲医院。顾小敏万万没有想到,她在这个医院度过了不平凡的一晚,她永远不会忘记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急诊,邻居女孩救了她的命。她们之间并没有很熟,甚至刚搬过来不久前,女孩曾提出想搭她的网一起用,一向助人为乐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只是萍水相逢。
天又开始下起雨来,打在窗玻璃上滴滴答答,司机一遍遍用雨水刷擦着挡风玻璃。顾小敏浑身无力蜷在车里,说不出一句话来。明明只有两三公里的距离,现在的每一秒都变得那么长。汽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绕了几个路口,顾小敏在迷迷糊糊中,医院到了。
女孩扶着顾小敏走进急诊科,值班医生来了句“这么喘呀?”赶紧上雾化,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气管一点点舒张开来,不多时她感觉到呼吸顺畅多了,能够自由呼吸真好呀!接下来是抽血,心电图,一项一项地过,邻居女孩忙前忙后,给她挂号,缴费,拿药。做完这一切就是打吊针。 输液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各种病症需要输液的,急性拉肚子的老人、感冒发烧的孩子。凌晨两点,邻居回去了,第二天她还有早班。
顾小敏一个人输液,她视力不好,看不清盐水瓶里到底还剩多少,只能求助其他病人的家属看。
“你没有家人在这吗?”帮她看盐水瓶的男子问她。
“没有。”顾小敏微笑着说道。
“你家人呢?”
“在老家。”
“哦!”
男子没有再问,只是沉默了,眼睛里好像有某种东西,愣愣地看了她几秒。
两年后,新冠疫情爆发,邻居女孩离开了北京,回到家乡福建做起了小生意。而顾小敏却还留在这座城市,现在她过得很幸福,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