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新乡,这座豫中平原上的小城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找了个小摊,吃油条和胡辣汤。这么多年了,我发现自己的味蕾还是预留了一部分给这片土地。上次来时,满满一碗烩面被灌进胃里,那个舒服劲儿就甭提了。而在早餐的概念中,焦红色的胡辣汤泛着热气,嫩嫩的黄花菜漂在上面,把油条掰碎了蘸到里面,一口吃进麻麻辣辣带着汤汁的爽脆,那隔夜的困倦一下子就会消失。我倒是没有多么困,虽然在火车上的这一晚根本没有入睡。倒不是又出现了什么状况,而是被茫然的不真实感所笼罩,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傻了?我是不是早就该去找一个心理医生看看了?……虽然这几年的经历匪夷所思,虽然偶尔我也会读读佛经,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相信科学的……可是,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我。30岁之后,我越发信命了,越来越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定数的,任怎样抗争都不会改变。我还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用一种类似国产化塔罗牌的东西给自己算命,几轮下来,都是同一张牌指向我,那上面的预言我到现在都记得十分清楚——“30岁前平淡无奇,30岁后的经历可以写成小说”——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我没有急于赶去双井村,而是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旅店,开了个钟点房。胡辣汤的味道从胃里向外暖开,倒是把困意给招来了。从上午八点多到下午三点多,足足睡了一大觉。养足了精神后,我退了房,取了很多钱备着,又在旁边的超市买了两瓶最贵的双沟酒、两只真空包装的烧鸡、两条精装黄金叶,塞到背包里,匆匆上路……时间算得还比较准,傍晚时分,我已经到了双井村村口。这时各家炊烟袅袅,路上没什么人。我没有选择直接进村,而是从村外的庄稼地里绕了个大圈,直接赶往村西头老袁头的家。上次我从村中间的小路过去,也没多远,这次就不同了,从外面绕,一直不到,有时我都怀疑是否走错了……直到天色基本暗下来,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垃圾腐烂的味道。嗯,这回到了。
老头家里面有灯光,外面的门还是紧闭着。我看四下无人,开始敲门——当当当——谁啊?——当当当——吱扭,老头出来了,我透过低矮的围墙看过去,这老头还是上回那模样,脸绷着,眼睛挤在皱纹里,不知道在琢磨啥。他的院子很小,很快他就把外面门打开,看见是我,一愣,往我身后又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
“你咋又来啦?”
“我来谢谢您,也想跟您聊聊。”
“有啥聊的?你也不怕惹麻烦?”
——我没接话,顺势放下背包,露出里面的烟酒。老头一看,挺无奈。
“行,进来再说吧。”他把我让进来,四下又撒摸一下,看见没人,把门关上。
老袁头的屋子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还寒碜,乱七八糟的,灶台上粘着好多食物残渣,,锅里面也不干不净。靠墙立了一些打鱼的用具,正中间一张木头桌子,油腻腻的,不知道多久没擦了。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就是再穷的人也好面儿啊,那小破院子收拾得那么干净,怎么屋里这样啊。
算了,别想没用的了。我把背包打开,酒啊烟啊鸡肉啊摆上。老头的神情明显缓和了,眼睛里带着笑,从窗台上拿过来两个杯子,也没洗也没擦。烧鸡和烟以及另一瓶酒他收起来了,从一个破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装着的花生米,然后拧开一瓶双沟。
“咱俩也是有缘,行,先喝着。你想知道点啥,慢慢聊。”
“呀,那我就先干一个,谢谢大爷救命之恩哪。”我也顾不上杯子脏不脏了,倒上酒,先整了一个。
老头也举起杯,你来我往,两个人先喝了半瓶。酒真是好东西,在拉近感情方面真是利器,不一会儿,老头就像变了个人。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也不能总憋着,于是把来之前就想好的话一点点说出来。
“大爷啊,我听说那年你救了我们之后就不干救援了,为啥呀,这是积德的事儿啊。”
“积个J毛德,农村的事儿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咋不懂啊,你说说看。”
“噎,你是不知道啊,啥救援队啊,平时没鱼打的时候村支部就组织我们沿河捞尸体。有的时候上游有溺水的、自杀的漂过来,捞上来之后就在西边黄河滩那儿晒着,等着家属来认。领走一具3000块,就给我们300,剩下的钱鬼知道让谁分了。”
“死人的钱也敢这么花?不怕找上门啊?”
“你没听说过吗,村官的胆子比天都大。”
“呵呵,那这不也行吗,赚的少好歹有赚头啊。”
“没多少,这一片黄河岸又宽又平,留不住尸体。再说了,有的尸体几个月了没人认,村支书还让俺们自己再扔进去,作孽啊,我早就不想干了。还有的时候参与政府救援,就是出劳务,多累都没钱赚,上次救你不就是那回事儿。”
我一听话题转过来了,把酒杯放下,长叹了一口气。
“唉,大爷,我这几年过的,生不如死啊……也不知道鬼魂这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我经常看见他们来找我。”
“当然真的了,谁找你去了?”
“挺多,不过最近是一女鬼,扎着马尾,辫子细细尖尖的,脸挺黑,眼睛不大……”
我还没说完,老袁头也把酒杯放下了,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她当然去找你了,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
“唉,我划船救人的时候你跟这女的是挨着的,我就一把钩子,当时我就犹豫了一下。你俩我都不认识,那女的应该是别的村的,不过我看你那么年轻一大小伙子,就先救你。谁知道往上扽你的时候,你胳膊腿还使劲儿挣扎,有一条腿一下子踢着她了。当时她就沉了。等我把你放船上再捞的时候,怎么划拉都找不着了……唉,这就是命!”
“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很难受,愣在那儿,老头也没再说话……整个屋子里一片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擦了擦眼泪,又倒了杯酒,直接自己干了。
“她肯定是让我做什么,到底会是什么呀?”
“我们这儿的讲究,人死了还寻不着了,托生不了,可能是想让你把她找回来。”
“嗯,应该是,我有一次在一山洞里不知道怎么见到她,当时就那么说的。不过我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那肯定的,这种事儿我从小听得多了。”
“当年你们都没找到,武警也没找到,我上哪儿找去。再说这么多年了,在水里不泡得散架子了才怪。”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知道在哪儿,但去了也没用,还是找不到。”——老头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啥意思?”我一激灵。
“没啥,让村支书知道我乱说,以后我还咋过?”
“我又不是你村里的,这几天能办就办,办不了我就走了。”
“那你可别到处乱说,也别跟闫家老二说,那娘俩心眼不正。”
“肯定的,你看我不直接找你来了吗,他家我连去都没去。”
“嗯,不过告诉你也没用,这里面事儿多着呢。”老袁头开始唠叨,我中间不时问几句,终于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在从这儿向下游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个化纤厂,那地方已经不是双井村的范围了,但还属于同一个镇。早年间这家化纤厂排污不达标,什么污染水和化纤废料都排进黄河,污染了一大片,也治理了几次。后来上了防污设备什么的,算是行了,省里市里来检验也在标准范围内。但其实这种事儿说白了,就是抓得紧的时候排出的水达标,抓得不那么紧了,就放松放松,毕竟经济利益在这儿摆着呢。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化纤厂为了防止那些看得见的废料排进黄河,把那么大的排污口,拿金属网子给遮住了。这下可好,晚上排污的时候废料是出不来了,可白天不排的时候,尤其到后来网子很多地方大面积锈掉了之后,河面上漂的尸体会被吸进去。进去了,衣服什么的一挂上,就不容易出来。化纤厂也知道这情况,但是也不愿意处理,就是定期从排污口靠近厂子的那一端掏出点淤积的废料,防止堵塞。这种情况一般的村民都不知道,现在黄河里也没什么鱼,剩下的渔民就那么几户。人家大多数还都有地和别的生意,所以出船也少。只有老袁头和两个老渔民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把那个排污口那里称为“人肉骨头汤”,平时也忌讳,更不说了。当年翻船出事,失踪了那么多人,当时他们一想就知道肯定被吸那里去了,但几个老头都没说,一则能漂那么远不可能活着;二则也不愿意得罪村领导镇领导。
“大爷,要不,明天咱们去那儿看看?”
“拉JB倒吧,那鬼地方你去干啥,万一让那厂里人看见我划船往那边凑,还得找我麻烦。”
“说不定当年的尸体还在呢。”
“不可能,你想啥呢,肯定烂得连根毛你都看不着。”
“看看再说呗,要不我这趟白来了,回去再三天两头见鬼,我还咋活啊。”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大爷”,我看拗不过他,把剩下的酒分了,和他碰了一杯,借着酒劲儿继续做工作,“要不这样,你这救命的恩情我记下了,但其它事儿咱还是明算账。明天呢,你带我去看看,就看看,我也不嚷嚷,就当我雇你的船了,跑一趟,500行不?你要说不行,村里不还有几条船吗,我找他们去,我就不相信我出钱他们就不去”
——世界上的事儿呢,有鬼搞不定的,有神搞不定的,但好像还真没有钱搞不定的。老袁头犹豫了几下,最后答应了,当然,我立马兑现。不过老头儿也说了,大白天不敢过去,怕被厂里的人看见,要去明天起个大早。
当天晚上我就在老袁头家住的,被子挺脏,所以我也没脱衣服。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睡,第二天还有那样的行程,还真是有点小激动。但同时,内心也很烦闷,还是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小卖部那娘俩说老袁头性格古怪不爱搭理人,但聊起来还挺热络的。同时,那娘俩对我挺热心,可为什么这老头说他们心不正。这里面水还挺深啊,不行,明天还得想想办法继续问……毕竟喝过酒,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不是太确定,但那天晚上应该还是梦到那个女鬼了,只不过好淡好淡,她的身体在月光下似乎是透明的,而我的记忆也好像很飘忽,我似乎还梦到自己看到自己睡在那个屋子里,外面是巨大的垃圾场,村子在黄河的映衬下也成了一片诡异的剪影。
二十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老袁头拍醒的。头一天的宿醉催生了一个好觉,还别说,床铺越烂睡的还越踏实。我迷迷糊糊坐起来,看看表,还不到四点。这样也好,不会被别人发现。我跟着老袁头出门,继续往西,他在前面打着手电筒,我紧跟着他。九月份的清晨有些清凉,经过河面的风要更冷一些,过了没多久,我的睡意就消失了。我们穿过一片河滩,在一个低洼地停下来,那边系着他的船。
“上来吧,我解绳子,你坐好啊,千万别乱动。”说着话我就上了船,在中间的位置靠着船帮子坐下。天上的微光和远处城市里辉映过来的灯火将漆黑的河面映出了一些光芒,是黑色的光芒,恐怖而幽谧。我突然感觉害怕了起来,好像多年前的那场事故又要重新上演。今天不会再翻了吧,虽然已经学会了游泳,但这么大的河要是掉进去,估计还是个死……
我正想的出神,老袁头已经解开了绳子,在船后发动了马达。然后把手电递给我,他自己去把着方向去了。我仔细看了看,这船那是相当的破,一看木头也有好多年了,后面的马达肯定也是劣质货,一发动起来突突响,还有很大的柴油味儿。船舱里面放着木桨,几根杆子,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破烂。我们谁都没说话,那么大的噪音,就算说话应该也听不到,小船沿河向下游开去,越开,我越感觉到一种无助、一种恐惧……这个老头儿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今天去那儿又会看见什么?我应该怎么办?闫老二他们母子俩又是什么人?和这老头儿之间有什么矛盾?那个女鬼活着的时候真是在水里被我踹到了?怎么我当时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啊?还有其它的那些人,怎么也找我啊?……我想的头都大了……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儿把马达关了。怎么回事?他要干什么?我记得《水浒传》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把客人载到河中间杀害,然后抢劫,尸体扔河里,难道?……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我颤颤巍巍地问到。
“快到了,不能让他们听到声音。”老头儿弯腰把船桨拿起来挂好,开始用桨划水。我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我向远处望去,在河的北岸有一片厂房一样的建筑,部分屋子里闪着灯光,厂区与河岸交叠的地方好像被人工挖去了一块一样,黑咕隆咚地有一个硕大的黑洞,很显然是排污口。天色已开始蒙蒙发亮,所以大致能看得清楚。仔细观察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地理上来看,虽然黄河在河南境内没有什么很急的转弯,但因为河床高低不同,有些地方的水流会有一些暗涌。比如说这里,在厂房位置对岸再西侧一段距离的地方,河床很突兀地高出了一大块,这样的话,本来平缓的水流冲击上去就好像被扭到腰一样地往北岸走,根据流速,冲击力虽然不大,但水流过去之后正对着的那个位置刚好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又凹进去一块,而这里刚好又是排污口。这个厂子的设计者难道是没长脑子?这种地形河里的脏东西不灌进去才怪!
从风水上来看,刚才那种地理形势就是典型的扯水局。人的房屋建筑本身是具有阳气的,但阳气遇空而窜,阴气见水则止。也就是说一条河流突然在某处的角度有变化,就好像被扯住甩了一下一样。那个排污口,刚好是甩点,也就是水中阴气上升汇聚的地方。
……排污口越来越近,除了船桨摇动的声音,我们还是谁都没说话。那个排污口阴森可怖,清晨河水挥发的水汽四处弥漫,离的越近,越觉得那里通往的是阴间、是地府,而这艘船,正航行在阴阳两界的界河之中……近了,又近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传过来,我的胃里一阵恶心。这是什么味道呢?怎么形容呢?我可以用广告里描述名牌香水的句式来说明:前调是一股不浓不淡的化工颜料的呛人味,中调是各种不同垃圾沤烂了的厚重的霉味,后调是一种腐烂的,各种肉腐烂之后再腐烂的臭味,通体是河水隔夜的腥味——基本就是这样,总之是相当的难闻加恶心。
味道越来越浓,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身体也向后靠去。
小船在距离排污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甚至在排污口的外面也漂着一些垃圾和水沫,可能是夜里刚刚排过污水的缘故。我拿手电筒照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团团好像要化掉的塑料袋、包装纸、水草、粪便一样的漂浮物。那个排污口很大,直径足有两米,上面的隔离网已经锈烂了将近一半了,有些部分好像随时会崩断一样。再向里面看,我靠,在水位线之下沤着各种东西。人要是钻进去会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随即又想到了《下水道人鱼》的情节。这里,不会也住着人鱼呢吧,每天吃点人肉骨头垃圾汤,美味又健康——不能瞎想了,真快吐了。
我继续用手电搜索着,一些漂浮物下面,好像真的是有尸体,因为我似乎看到了人的衣服、鞋子,腐烂的肉,还有一簇簇的头发。
我伸手从船舱里拿起一根竹竿伸过去,同时拿起手电照着。那些垃圾,一捅就散开了,烂得很彻底,尸体也是一样,一捅竟然进去了。我试着往上挑,那些衣服都好像黏黏的,还有头发,沾上了就甩不掉一样。
天色又亮了一些,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由于重力的原因,骨头可能都沉底儿了,但是各种恶心吧啦的头发一团团都浮着。我拿竹竿划拉了一圈,突然,我发现在排污口靠边的一个地方,被铁网钩住的,有一簇特别眼熟的头发,是那种长发,女人的长发,在这种地方竟然没有撒开,还是聚在一起,好像一只剑鱼。不会,不会是那个女鬼的吧?——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隔着网开始挑那团头发,怕把它弄散了,小心翼翼地。后来实在不行,我爬到船头,把杆子从上面探过去,绕到头发下面,给挑起来了。然后慢慢的,把杆子缩回来,把头发放到船头,同时自己迅速向船尾扯去,没别的原因,太臭!
“你弄啥了?把我的船都弄脏了!”老头儿压低了声音,但看得出很愤怒。
我是真的不想说话,怕一张嘴那些挥发到空气里的恶心东西进到嘴里。用手指了指外面,老头儿会意,又嘟囔了一声,掉转船头,往回划。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气味儿不那么浓了,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大爷,谢谢你。”
“谢你个吊,船都给我弄脏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把那头发给埋了,再烧点纸。”
老头没再说话,但显然是不满意。我回过头又向那个排污口看去,已经很远了,但此时天色又亮了不少,河面与清晨的雾霭相遇,显出一种幽蓝的色调。我分明看见,那个黑森森的洞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我看不清身体,但是能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好像没有了肉的脸……
小船返回到最初的河滩时天色已经大亮,老袁头儿拴好船,我继续用竹竿挑着那团头发,寻了一个高一点的,长着树的荒地,草草挖了个浅坑,把头发埋了进去。
“这边哪里能买到黄裱纸,或者剪好的纸钱也行?”
“要么去镇上,要么村口小卖部也有卖,你不是还认识那娘俩吗?”
“行,那我去买点。”
“那你烧完纸还来我这儿吗?还是就回去了?”
“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行。”
……我回到老袁头家,拿了自己的背包。顺着村中的小路,向村口走去。
农村人家起来的都比较早,那时候也就刚刚过六点吧,我就见到闫老二他妈在小卖部里面收拾。我敲了敲门,“大妈,早啊”——这大妈回头看看,愣了一下,然后显然认出了我。
“呀,你咋来了呢,之前也没打电话啊。”
“没有,到郑州办事,临时抽空就过来了,刚到。”
“俺家老二还睡着呢,我去把他叫起来。”
……当天早上我就在他们家吃的饭,小卖部后面是客房,我把背包放进去,还是我之前住的那一间。上午跟这娘俩随便聊了聊,中午吃过饭又睡了一觉,然后,开始提正事儿。
“大妈,你家有黄裱纸吗,我买一摞。”
“你给谁烧啊?”
“那年,不是还有几个淹死的吗,另外失踪的听说也埋了几个空坟,我心里总放不下,还总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想去烧烧纸。”
“你咋不早说呢,要去上午去,哪有下午烧纸的。”
“没事儿,都一样。”
这娘俩说了半天,后来给我指了大概方向。
“我跟你一起去吧,省的你找不着。”闫老二还挺热心。
“不用不用,我心里难受,还是自己去吧。”我说。
“就是,你去干啥,人家的事儿,你又没见过啥东西。”他娘赶紧说。
就这样,下午三点半左右,我从他家出来,向本村坟地的方向走去。
无戒365天训练营 第2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