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没有！”
红毛鸭被钳制在众鸭面前无法动弹，眼神愤恨，心底的不平顶起喉咙，声音嘶哑却分外洪亮。
老鸭子仔细端详红毛鸭的神态，想要在红毛鸭的眼睛里看见神武的自己。
“我不是有意的！是领头鸭叫我去后面的。”红毛鸭第一次伸起脖子，不是为了看风景。
只是 尽可能的长大嘴，让尘土喷在老鸭子满是鸭油的肥脸上。
罩上了一层灰色，看起来舒服多了。
“你就应该去后面。”领头鸭掏出绳子，公鸭先天的力量优势让红毛鸭无力反驳，强迫性地被站直。
“你破坏了队列。”
红毛鸭狠狠地唾了一口，灰黑的口水粘在了衰老的脚蹼上，钉入地面。
“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鸭子！”老鸭子痛的跳脚，竖起全身的羽毛，鸭舌从干瘪锃亮的嘴里垂下，气球似的肚子上下翻涌着。
“破坏队列的…难道不是后面所有的鸭子吗?”
红毛鸭被狠狠地摔在墙角，身体不自在地扭曲，头顶的红毛蔫在了眼前，厚厚的一片，仅剩满目的红。
“就应该给你点教训。”老鸭子努力瞪大的眯缝眼里映出红毛鸭倔强的嘴，流血的脚蹼更加用力地踩住绳子。
“你再摆出那副丑样子啊”
“校长，红毛鸭所耽误的事情，就由它自己弥补吧。”公主鸭缓慢起身，步伐优雅，随意的一瞥皆是风情。
“屠宰场的事，不如就定红毛鸭吧。反正也没讨论出合适的结果。”
鸭舍霎时间鸭叫满堂，屠宰场，那是鸭舍里听不得的音节。
红毛鸭循着声音转头。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去，但我知道你无凭留。”
“公主殿下，停止臆想吧。凭我存在于你的意识之外。”
“存在?哈哈哈哈，你别搞笑了。”公主鸭难得的失态，鹅黄挡在大张的鸭嘴面前，娇小可爱。
“你真的以为你存在吗。”
红毛鸭闭了闭眼，它有些疲惫，并不是很想优雅的公主殿下讨论鸭生哲学。反驳不仅无力，而且无谓。
它无念无想，只想好好的看一看眼前的红色，这就是它存在的证明。
“你不在的时候，谁会想起你的存在?”公主鸭拾起笑掉的羽毛，点缀在领头鸭的头上，毛尖的鹅黄很称领头鸭的笑脸。
“一只鸭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你想想看，谁会在乎你呢”
……
这是多么荒谬的理论！
“我的存在怎么会没有意义?”
因为一只鸭，所以没有存在过…吗?
透过裂开的红色，红毛鸭看见了公主鸭的盈盈关切的大眼。它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它想起了被校长忽视的解释，想起了在食堂占不到的座位，想起了被鸭车遗忘的追赶。
真糟糕。
它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没有在乎的一只鸭，”左边传来母鸭的甜腻。
“是不会存在的。”右边是公鸭的腥膻。
表情相似的两张脸凑在一起，挤掉了红毛鸭的红色。它发誓，这是它鸭生中，最恶心的画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