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很想再写写关于罗切斯特这个人物,他不仅是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还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至少在自己的喜欢的人面前, 这与他严肃刚毅的面容完全不相称。
“你要呆多久?”
“我会尽快回来的,先生。”
“答应我,只待一个礼拜。”
“我还是别答应你比较好,我怕做不到。”
“反正你一定要回来,你不会随便找个借口, 永远住在她那里吧?”
在得知简要回门头府,因为病势沉重的舅妈想见见简,许是最后一面了。 罗切斯特先是详细询问了简关于这门以前完全没听说过的亲戚, 发现无法改变简回门头府去探望舅妈的心意后,他不再阻拦,但他担心简会一去不回。
“好吧,你得带点钱, 出门没钱可不行, 我敢说你钱不多,因为我还没付你工资。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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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他说,递给我一张钞票,那是五十英镑,但他只欠我十五,我跟他说我找不开。
“我不要你找,你知道的,拿着吧, 这是你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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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皱着眉,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说:“对!对!现在最好不要全部给你, 如果有五十英镑,你说不定会待超过三个月。给你十英镑,够不够?”
“够了,先生,但你现在欠我五英镑。”
“那你回来拿啊,你还有四十英镑存在我这里。”
罗切斯特很大方地给了简五十英镑,但他很快意识到, 虽然舅妈一家人不会有谁会对简好, 但这五十英镑,足够让简在门头府待很久不回来, 一个月都是他无法忍受,三个月他会发疯的。所以, 刚才还是慷慨的雇主要以五十英镑取代十五英镑作为给简的工资, 转眼提出只给简十英镑,剩下的四十由他代为保管。因为不能让简有足够的资金滞留在门头府不回来。他不是急着要简回归履行职责, 而是担心这只小鸟飞出去,因为暂时的衣食无缺而不想着回来、甚至永远不会来, 那么他的幸福也就跟着飞走了。
接着他们谈到罗切斯特即将结婚,谈到阿黛尔会被送去学校, 简自然也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的事。
“让她别挡新娘的路, 免得新娘重重从她身上踩过去?……”
从英格拉姆小姐到达桑菲尔德的第一天起,这位高傲的贵族小姐就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对阿黛尔的存在是多么的不满意, 当然对家庭女教师,她更是不屑。罗切斯特怎会毫无察觉呢?只不过英格拉姆小姐虽然一直在明示或者暗示自己对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小人儿及旁边的家庭女教师, 但她从没有和自己的未婚夫候选人 –罗切斯特先生认真、严肃地讨论过这个话题, 或许她自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作为桑菲尔德未来的女主人, 她的决定便是罗切斯特的决定。可 她错估了自己在罗切斯特心中的地位,天真地认为凭借自己的家世、容貌和才情, 早就征服了这位有钱的乡村绅士, 并连带着会对自己惟命是从。殊不知这位有钱的乡绅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表现的那样,觉得这个“小东西”是个“累赘”的话,他又怎么会为这个小女孩安置一个温馨舒适的家、有仆役相伴, 并且在小女孩到达庄园的第二个月就聘请来家庭教师,为这个小女孩的成长铺路。如此耗费时间和精力,真的是因为不会算这笔账吗?维系在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成年人和孩子之间的, 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怜惜和爱护。
可惜英格拉姆小姐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哪怕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也或许,长期高高在上的生活、不凡的才貌加之周围人的追捧,让她觉得自己拥有对生活绝对的主导权,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婚后生活不能挤进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小东西,却无视也不关心她要嫁的这个男人对她给出的安排的真实想法, 她更看不到自己的意图早就落入了这个男人的眼里、并且有了结论, 她意识不到自己的自大和可笑,还在规划着嫁给这个男人后如何处置对方的家财。
英格拉姆小姐和简的舅妈 – 瑞德太太何其相似, 她们对于并非出于自己本意的“外来者”没有丝毫怜悯、极其嫌恶,不能容忍这些人夺走自己丈夫一部分的关注,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所不同的是简早早失去了把她领回家收养的舅舅, 那么阿黛尔是不是会在罗切斯特先生和英格拉姆小姐结婚后,随之失去原有的庇护呢?
当然,失望的恐怕只会是英格拉姆小姐了, 因为,一个认为门第、财富是婚姻首要甚至唯一考虑因素的人,基本是无暇关心其它要素的, 诸如: 心灵相通、情投意合、彼此欣赏、互相理解等等。所以,英格拉姆小姐对罗切斯特本人恐怕并无多少真正的了解,远不及这位其貌不扬的女教师。
“你怎么不去怕埃及金字塔!”他咆哮说“竟然想登广告!真希望只给了你一英镑,而不是十英镑, 还我九英镑、简、我要用。”
了解到简已经准备好要另谋出路了, 通过登广告来找工作。 罗切斯特立即后悔给了简十英镑,像自己被出卖了一般,眼见幸福已然在身边了, 对方居然有了离去的打算、连离开的路径都找好了,而自己还傻兮兮地亲手奉上了十英镑,足够让对方作为探亲旅费之余,还能支付登广告的费用。于是,这位有钱的大财主提出让女雇员将已到手的薪资还给自己, 而仅留下一英镑作为路费。理由是:
他要用!每次看到这里, 我都忍不住要笑,从五十磅到十磅再到一磅, 罗切斯特像极了一个主意不定的小孩, 不断地讨价还价, 试图修改前一秒刚刚做出的决定。那个性格刚毅、脾气倔强的绅士那里去了?这是有多么担心对方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都不允许存在。如果不是深爱, 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要用啊, 先生。”我把双手和钱放到身后,回嘴说:“反正我不会把钱给你。”
“小气鬼!”他说:“跟你要钱居然不给!给我五英镑, 简。”
“五先令也不给, 先生,五便士也不给。”
“那张钱给我看看嘛。”
“不给,先生,我信不过你。”
我想英格拉姆小姐看到这一幕的话, 恐怕要被气晕过去了, 因为再愚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不平常的情感存在。可笑的“借口”, 拙劣的“骗术”, 此刻却分外的甜蜜。 看来在爱情中智商归零也不全是女人的专利, 至少此时此刻,罗切斯特就是那个智商归零的人。
在得到简的承诺: 不会自己去登广告找工作, 而交由罗切斯特全权为她做出安排后, 罗切斯特才安心答应让简回门头府探亲。
“大家是怎么互相告别的, 简?教教我, 我完全不懂”
既然不方便等到简出发那天再依依惜别, 那就现在,乘两人单独处时话别吧!有钱、有社会地位、快入不惑之年的罗切斯特像初入社交界的毛头小伙子一般要求家庭女教师教他如何与别人告别。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向简讨教礼仪了, 上一次他可是在被简从火海里救出来后, 通过向简学习如何表达感谢, 而成功握到了对方的手, 并且借着说话的机会, 好握了一阵呢。恋爱中罗切斯特先生虽然“骗钱”的技巧不高明, 但其他创造力却很惊人呢。可是他偏偏忘记了此刻英格拉姆小姐还在台球房等他回去继续打台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