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筱豆
01
今天是第三天了，小娟也足足跪在地上三天三夜，她没有眼泪，只是身穿麻衣，机械地跪着。
每天都有来祭拜的人，每个人看她的眼光异样到让人无法呼吸。可是她不在乎，因为她早就习惯如此了。
屋子里雪白的墙壁正中央挂着的，是她父亲的照片，更精确一点说，是她的养父，养了她三十三年。照片上养父像平时一样微笑着，眼神放光，眼睛直勾勾地向前看，仿佛要看透人的内心。小娟不屑再去看这张照片，因为她觉得恶心。
祭桌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祭品，外加养父的死亡牌位。
02
“小娟，你去吃饭吧，我来替你。”说话的是小娟的丈夫向武。他弯下腰搀扶起小娟，小娟由于长久跪着，起来的时候踉跄了几下，然后把身上的麻衣脱下递给了向武。
小娟用冰冷的声音说：“辛苦你了。”
向武伸手拿过麻衣，迅速穿在身上，然后转身走到岳父的祭桌前，拿起三根长香，点上，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转身继续跪在地上。
“你说你何苦呢，搞的一家子人都不高兴，哎。”向武低着头叹了一口气，眼圈泛红。
“已经做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小娟吃了一口白饭，坚定地说。
“可是你做这件事已经把咱家人的心都伤透了，值得吗？到底咱爸临终前跟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实话实说呢？”向武微微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小娟说。
小娟放下手里的碗筷，慢慢走到向武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向武的眼睛说：“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假话。”
“可是，可是你说的咱爸说死之后把骨灰给扬了，也是真的吗？！”向武眼神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小娟迟疑了一下，“嗯。”然后，她站起来又回到饭桌旁，继续吃了起来。
03
小娟出生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一位好心的护士把她带给没有子嗣的小娟养父母。
她的养父母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所以家里收养了一名女婴的事情很快就被传遍了整个村子。
为了让小娟能够快乐地成长，心中不存芥蒂，养父母拜托全村人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让小娟知道。
很快，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娟也慢慢长大，她长得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天生有一种气质，就像初出污泥的荷花，让人不舍得玷污。
养父母对她特别地好，什么东西都给她最好的，作为村里的一个女娃子，养父母还是拿出所有积蓄，使劲全身解数送她去接受教育。这在村里人眼里真是太难得了。
可是慢慢的，随着小娟的日渐成熟，她的性情开始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每到放假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出来碰到村民们也不说一个字。
而且，变化的不只她一个人，就连她养母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有她的养父，在外人面前还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对她的爱丝毫没有减少过，反而越来越多。
村里的人都很纳闷为什么这家幸福的人会变成这样，于是大家就开始揣测：难道小娟知道她是被收养的，想离开养父母去找亲生父母了？难道小娟觉得她养父母家条件不好，不想再呆下去了？一时间，村里的闲言闲语四起。
诺大的村庄，就算放一个屁也能一日传千里，对于小娟的不利留言很快就传到了小娟一家的耳朵里。可是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反应。
04
后来小娟到了出嫁的年龄，介绍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倒插门女婿，就是尚武。
尚武也是一名孤儿，所以倒插门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他们俩就简简单单地举办了婚礼，一起跟养父养母过起了日子。
小娟结婚之后，性情更是变得很不一样，每天动不动就发脾气，偶尔还会大哭。养父见了只摇摇头迅速躲开，养母则骂着莫名其妙的话。尚武不知道所以然，也不敢多问。于是，小娟的所有这些举动，在村民的眼里又被看成了“不孝”。
后来，养母得了急性肺炎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小娟两口子还有养父，小娟对养父的“不孝”更是变本加厉。
自从养母去世之后，小娟就再也没跟养父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一次。逢年过节也不会孝敬养父一些吃的、用的，养父呢，说来也怪，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后来，养父也病了，病的很重，不能起床，小娟从不在床前伺候，就连一顿饭都没给他做过。
尚武实在看不下去，因为这件事情跟小娟吵了好多次，可小娟每次都不说原因，就是一味地哭。尚武很心疼媳妇，但是他也不是不孝顺的人，所以照顾老人的责任全都由他来扛了。
05
终于有一天，养父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字：“尚武啊......你，叫小娟，来，来，我有话跟，她，说...”。
“哎！”尚武听了马上跑到小娟屋里叫她过来。
小娟乍一听，没有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尚武急了，说：“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始终是把你养大的父亲！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吧？！行，你不告诉我你这么冷漠的原因，我也不想问了，现在老人快不行了，你见最后一面都不行吗？！你自己考虑吧！”尚武说完转身甩门出去了。
小娟愣了一会儿，慢慢挪下炕，穿上粉色的拖鞋，准备走到养父的屋子里去看看。
她站在炕边，双手用力向下拉了两下衣角。慢慢走过去。
走到养父屋里，她紧紧关上门。
尚武从旁边看到了，也礼貌地走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06
“他说了，他死了之后，骨灰要扬了，不下葬，直接扬，我来扬，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娟面无表情地跟各位来参加葬礼的亲友们说。
“那不行！人死了就剩下一把灰了，你这一扬，连个念想都没了！大家都说你这个闺女不孝顺，你再不孝顺也不应该这么对养大你的爹吧？！”一位亲友义愤填膺地说。
“对，不能这么干，这么干不是对老人大不敬吗？”
“对，不行！”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做！”
一时间，屋子里的所有亲戚都奋起反抗。
小娟面不改色，“这是老人的遗言，谁敢不遵守？说我不孝顺，你们不遵守老人的遗言，比我还不孝顺！”说罢，小娟抱起骨灰盒，飞奔到野地里，以惊人的速度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白色粉末使劲儿向上一扔！
漫天的白色，慢慢地、慢慢地飘落下来。
小娟的心也随着这些粉末漫天飞舞，她哭了。
07
“小娟，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尚武看到小娟手里拿着烧了一半的纸，堆在火盆旁边睡着了，他心疼地轻轻跟她说，然后他把小娟抱到屋里去睡了。
他低下头，轻轻把小娟手里的纸拽出来，想要继续替她烧。
“哎？这不是纸钱啊，小娟烧这个干什么。”他拿起纸，靠近火光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日记本。小娟的日记本！小娟还写日记？”
他觉得很奇怪，赶紧拿起剩下的纸看了起来，纸上写着日期、天气，是小娟的日记没错了，而且还是十几年前写的日记。
1992年3月5日 星期3 天气阴
今天晚上妈妈不在家，爸爸说怕我害怕，他来陪我睡，我说我不怕，可是他非要来，我就答应了。可是今天爸爸很奇怪，非要跟我盖一个被子，我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要盖一个被子，我觉得有点不好，就拒绝了，爸爸好像有点生气，就回自己屋里睡了。
1992年3月15日 星期六 天气阴
今天中午妈妈去邻居家打麻将，我在午睡，爸爸突然钻进我的被窝，吓了我一跳，我说我想睡觉，爸爸说他陪我，然后就脱掉裤子钻进了被窝。我刚想大声喊不行，爸爸就捂住我的嘴，开始摸我，我吓得大哭。他看到我哭了，赶紧穿上裤子跑出去了。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也许是我反应太大了。
1992年4月8日 星期三 天气阴
今天晚上妈妈又去打麻将了，我准备睡觉了，他突然又走到我屋里说要陪我，我大声说不要，他像疯了一样把我拽到炕上，使劲儿拉我的裤子，我大声喊叫，这时候，妈妈回来了，她看到我们的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跟他说，反而走到我面前使劲儿打了我一巴掌，我哭了，伤心极了，我害怕，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1992年4月27日 星期五 天气阴
今天妈妈不在家，爸爸趁妈妈不在，再一次来到我屋里，他叫我不要喊，喊的话就弄死我，我害怕极了，不敢出一点声音，他看我没有反抗，就脱掉我的裤子........
“1992年一直连续写了3年....畜生！！！！”尚武使劲儿把剩下的纸摔在地上，怒吼。他发疯了一样把剩下的纸全部扔到火盆里。
“烧吧，全部烧光！全部烧光！”尚武边说边痛哭起来。
屋里的小娟，像一只累坏了的猫，酣睡着。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2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