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世界大战终于因为人类无止境的贪婪而全面爆发了。正如爱因斯坦所预言的那样:“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武器,但是第四次世界大战人们只会用木棒和石头打。”
核武器竞相释放经年沉眠所积蓄的能量,将“造化钟神毓”付之一炬。避之不及的原子弹诱发了全世界范围内的环境污染,将人类进化而来的优美体态扭曲成各异的形状,生化武器的滥用催生了新型传染病,蔓延之处皆成疮痍。人类第一次感到,自身的脆弱于曾经灭绝在自己手中的生灵没有任何分别。
年愈九十的斯宾塞夫妇互相搀扶着坐在火炉边。斯宾塞夫人的手臂因传染病而笼上了乌青,光辐射早已致盲了她年轻时清亮的双眸,岁月的褶皱堆叠在她枯萎的面容上,只有笑容仍然优雅从容,在战争的灰霾中犹如一朵迟暮之花。他们的双手如树根紧紧交缠。
“咱们的儿子还在医疗站吗?忙完了就叫他赶紧……赶紧回来吧。也不知住在城郊的诺兰夫妇怎么样了?”斯宾塞夫人已气若游丝。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儿子说明天就回,诺兰夫妇不是前天刚来过信吗?他们很好。你这老太婆,就别瞎操心啦。”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老头子,这七十年来,我真舍不得你。你那么早就失去了所有家人,我一走,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呐。21世纪那会儿的钉子户一直觉得离不开老家,数百年后竟连地球都留不住了。”她苦笑着,眼神还闪烁着人类最后的尊严。“你一定,带着儿子找到新居所,我的根脉就在这儿,我不走了,也走不动了,我……”
天边绽开又一朵蘑菇云,残阳的余晖在灰霾中瞬间湮没无踪。他轻轻抚合她的双眼。
扔掉拄了近十年的拐杖,直起驼了五年的背,斯宾塞先生的眸子瞬间泛起年轻时锐利的光,却笼着与这锐利不相符的执拗的哀愁。他卷起袖子,抱她到屋外的坟前,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他们已经逝去三天的儿子身边。回到书房,他将书桌上的一打信纸扬起,用火柴引燃。信的开头依稀可辨——“寄信人:诺兰夫妇……”最上面一张,墨迹未干。
他缓缓踱向屋外,默默注视着地球上最后一抹最孤单的喧嚣,火光映在他雾气朦胧的眼中。
地球上已无人类生命。
“报告母星,地球人类已灭绝。现在状态:可居住。”
远空闪现起凌厉妖冶的光。
为了她,他将任务推迟了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