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读红楼系列之第一回(二)

红楼第一回,除了神话故事中的女娲,神瑛侍者,绛珠草,那块后来幻化为玉的石头,一僧一道,还出现了几个人物,最重要的当然是甄士隐,然后是贾雨村,还有就是甄士隐唯一的千金女儿英莲,以及后来被雨村纳为妾的原甄家丫头娇杏。

先说这块石头。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是传说中女娲补天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的,只是后来没用上,所谓“无才可去补苍天”,又弃在青埂峰下。这里的山,崖,峰,名字皆有深意,不是乱起的。通常认为,是荒唐,无稽,情根这些意思。

这石头虽无力补天,却因女娲煅炼通了灵性,后又遇到一僧一道,被他们幻为玉石带到凡间,成天挂在宝玉脖子上。红楼中的僧也好,道也好,基本都是邋遢形象,好像曹公并不是很喜欢。后来的贾宝玉也是不爱念书就罢了,还动辄“毁僧谤道”。但这一僧一道刚出场时,却是“骨格不凡,丰神迥异”——应该是真佛。这块石头,是红尘世间的见证者,也是彻悟者。所谓石头记,就是一场繁华梦醒而已。

神瑛侍者,是宝玉前世,住赤瑕宫。赤,红也。宝玉前世就爱红。绛珠草,绛,红也。瑛,瑕,珠,全是玉字偏旁,暗合宝、黛名中的玉,以及以玉为喻的品质。宝钗戴的是金项圈,且不说那个项圈是怎么来的——就算是一个和尚送的罢——有句话叫黄金有价玉无价,无论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以及二人名字中带的“宝”字和“玉”字,宝钗已经无处不落下风。

甄士隐,虽是小乡宦,却是书眼。此人有慧根,从他后来解那首《好了歌》,并立地成佛便可得知。曹公还借用他名字的谐音,全书“真事隐”。曹公对他是很喜欢的,说他禀性恬淡,是“神仙一流人品”。与后来的贾雨村虎狼之性恩将仇报形成强烈对比。

贾雨村,“假语存”也。此人是全书大关节所在。红楼原稿后80回迷失,但可以推测,后80回,贾府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此人功不可没。贾雨村刚出场的时候,其实没那么不堪。作者也对他浓墨重彩。他先是以一个读书人的才子形象入了人品一流的甄士隐的法眼,并受到甄老爷的厚待。但他又不是那种小白脸书生,甄家丫头娇杏眼里,他生得很是不一般——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卧槽,这是曹操气象啊!此人不是治世之能臣,便是乱世之枭雄。兼之他写的那几首诗,哪一首不是触目惊心!“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这是臣子心?难怪甄士隐说他必非久居人下者,飞腾之兆已现。那句“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更是被后人解读了个遍。有人说这句诗是贾雨村自比玉钗,求得到赏识。也有人认为,玉指黛玉,钗指宝钗,更有人认为宝钗后来嫁给了雨村,因为他的字正是“时飞”。

甄士隐唯一的女儿英莲,谐音“真应怜”。好好的千金小姐,元宵一场大火后,被人贩子拐走,后来卖给薛霸王薛蟠,薛蟠还因此惹上人命官司。整部红楼梦,人命官司没几桩,这是第一桩。甄士隐午觉一醒就来了梦中那一僧一道。然后那僧还要士隐怀中的英莲,说她“有命无运”。这四个字是英莲悲苦一生的总结。这里先不说这个。我觉得,应当是那一僧一道携玉石来到凡间,见到的第一眼,就是宝钗黛玉二人。全书主角皆已隐身出场。书中不止一次说,英莲,也就是后来的香菱,长得像东府里的蓉大奶奶,也就是秦可卿。那可卿又是什么模样呢?“其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英莲,应怜。曹公下笔悲天悯人之心处处可见。

最后说一说甄老爷的丫头娇杏。谐音侥幸。“偶因一回头,便成人上人”,确实够侥幸。后来被雨村收了侧室,生了儿子,雨村老婆也及时挂掉,娇杏又顺理成章转了正。卧槽!曹阿满的正室夫人,那还得了??人生啊,人生…

第一回的《好了歌》及解注是全书宗旨。尤其那段注解,我曾背过无数遍。所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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