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奏安禄山叛逆已渡黄河,直取东京洛阳,谮称大燕。封常青兵败退守潼关。
皇位做久了,已经养成了孩子般的任性:凡事张口就来,愿望落了空,就会胡闹。
老皇上怒道:“也是个浪得虚名的罢了。”旋即下旨削去封常青一切官爵,以白衣效力东征大军。
灯下,高仙芝道:“皇上急命我等速出关迎战,监军也一催三催,不如明日就出兵吧。”
封常青沉声道:“你我都带兵打过仗,我们都清楚眼前的是什么,就凭眼下我们带的这些拼凑起来的没打过实仗的兵,怎么敌得了安禄山训练有素的铁骑?出兵,就是找死。我们不畏死,但我们不去做无谓的牺牲。现今,我们只有凭地势坚守潼关,等待各路援军到来,才能有一击必胜的把握。”
“圣命难违。”
“只有违。”
两人沉默相对无语:潼关一旦失守,京城门户大开,长安也将不安。
天即明,只有硬头皮拒接监军边令城的催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荣王李琬没有主意,便是有,又如何?自己不过是挂名主帅罢了,连这挂名也是杨国忠耍了心眼弄来的。丞相一向不讨太子的喜,怕太子挂了东征的帅,万一征讨成功,太子当新皇是板上定钉的事,那他杨国忠只有靠边站。想丞相是看中了自己的好脾气,好拿捏,便在老父皇面前举荐了自己。真是烦,自己只喜欢安安稳稳地喝点小酒,养花种草,老婆孩子欢欢喜喜地围着一桌吃饭,哪个有闲心要管你们的花花肠子?
听着封常青分析利弊,只是拿眼看边令城,这个出自圣明天子创意的中使监军。
大凡从底层爬上来有了点权力的人物,都会竭尽全力地使尽那点权限,才不枉那份得志的意气。
边令城跳着脚,指着封常青和高仙芝大骂:“数百里陕地,你们可真是有能耐!左一个将军,右一个节度使,居然屁也不放一个,弃我陕地数百里于不顾,逃进这潼关当起乌龟来!真是丢人!说什么贼众精利,我大唐募兵乌合,素未训练,简直是一派胡言,为自己开脱责任罢了。是谁夸口‘挑马箠渡河’的?现在又说这些混账话。兵要是什么都懂,还要你们这些尊贵将军们干啥?皇上命我监督尔等出战,你们想抗旨不成?”骂得畅快,心更洋洋:小子,你也有今天,看我整不死你!
飞章奏曰:封常青具言贼逆精锐,我大唐新兵皆乌合之徒,扬贼意气,灭我威风,动摇军心;高仙芝无故弃陕地数百里,盗减克扣军士粮饷,军士大哗。
前有高仙芝因觊觎石国财富而引起怛罗斯之役,老皇上当即信了高仙芝盗减克扣粮饷之事,至于封常青不过是夸夸其谈的主,开府库,募兵勇,除了节节溃败,什么也不会,要他何用?随即下旨将两人:杀无赦。
边令城奉旨高宣,封常青长叹:长安日远,谒见无由,函谷关近,陈情不暇。仰天饮鸩,向日封章,是为尸谏之臣。慨然饮剑。
说不上话的荣王悄悄地把边令城撕弃的封常青的呈上遗表收藏起来。心里叹息不已。
高仙芝训带募兵回来,见芦席上身亡的封常青,怒目视向边令城。
边令城躲在一排陌刀手后,高声宣旨,立杀无赦。
高仙芝大笑,回看新兵,虎目闪泪。尽日训练,新兵已是拥服高仙芝,顿枪振臂大呼:冤!冤!冤!声震云天。
高仙芝惨然一笑,从容拔剑,自刎于封常青身侧。
温热的血缓缓流着:别了,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