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星期五的晚上,路上行人匆匆。因为是星期五的晚上,小情侣们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小孩子吵嚷着儿童套餐,酒馆的客人不少,电影院前排了很多人。霓虹灯映衬的粉色街道,梨花绕过街角,朝公交车站冲去。

梨花与芸芸约好今晚要一起下馆子。芸芸总跟她抱怨说她们研究生的苦闷,梨花不曾真正体会,反倒是觉得新鲜。

“梨花,你不知道,中期报告简直都要了我的命了!呜呜呜。。。”


东都大学周围生意红火的小店不少,饺子店,面条店,烧烤店,小龙虾,重庆火锅,小资咖啡店,唯独有处店铺此时此刻却格外地冷静。梨花匆匆路过后,赶忙又倒退回去:“哦,是花店!”

既然是要庆祝芸芸完成“简直要了她的命”的中期报告完成,那是不是买束花比较好?

梨花站在花店前平复了几下呼吸,眼前的花是色彩缤纷,她却低下头盘算着这个月自己的生活费是否能挤出一束花来。


时间正值十一月,天气渐凉,花的品种,并不是很多。梨花手指掐着自己的下巴观望了半天,却发现了红绿黄蓝之中有白色的一团又一团:“诶?还有卖棉花的?!”

梨花蹲下身子凑过去,仔细端详起来,这一捧棉花,枯树枝上白团团,像是结了一堆棉花糖。哦不对,应该是先有的棉花,才有的棉花糖。


深色天空下的教学楼,就像是一座座古老的城堡。

墨绿的树叶森森密密,站在东都大学门口时,就像是要进入一个巨大又阴森的迷宫。

梨花不由得抱紧自己胸前的那捧棉花,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找对芸芸的科室,随即往附近唯一亮着光的校园保安室走去。

梨花【出来了么】

梨花【我到你们学校啦!】

“哟,小姑娘?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呀?”保安大爷披着件蓝色工作服,弓着背抽着烟,是个健谈的人。

梨花笑起来时,就像颗可爱的苹果:“大爷你看,是棉花!”

“嘿,这年头,还有送棉花的勒。”大爷觉得稀奇,一边眯着眼睛笑着,一边又吸了口烟。

梨花与保安大爷面对面地攀谈起来,而刚刚发给芸芸的消息,就像是石头沉了大海,毫无回音。

聊了半天,梨花不由得看了看保安室墙上的钟,就要七点了,就算芸芸是上台演了出戏那也该出来了啊?


东都大学社会学系,周禀仁教授的科室里,还剩下两个人。

张芸芸坐在副教授桌子的对面,对着自己刚刚的报告焦头烂额。

沈乔伊背过身去沏起了咖啡,留张芸芸一个人“面桌思过”。张芸芸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直响,连同自己的焦急一同充斥着这个陈旧的科室。梨花一定是到了,可现在真不是看手机的时候啊。

沈老师刚才的话在耳边回荡:“你跟我说过要读博士的,我先不说我的意见,我问问你,你自己觉得你中期的这个,是个要当博士的人写出来的么?”

沈乔伊把热咖啡倒进灰白色的马克杯,她安静地转过身,安静地等待着张芸芸的“面桌思过”的结果。

沈乔依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她目光瞥向别处,慢悠悠地举起咖啡时,看到科室半掩着的门外,出现了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长卷发的女孩,像秋天丰收时刚摘下的苹果一样的女孩,并不像是东都的学生。

女孩站在科室门口偷偷往里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在了张芸芸的背影,估计是认识。

张芸芸浑然不知,她知道自己中期报告是自己做得随意了,一时间愧疚叫她只敢跟桌子交流。

“门外的,是你朋友么?”沈乔伊有意打断她的思绪与愧疚,抬头看向门外。

张芸芸转过头,看到梨花正站在半掩的科室门外,两手臂间,还抱着一捧棉花。


这就是芸芸常说的沈老师么?梨花尴尬地笑笑。

办公桌后站着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好几的样子,她有张精瘦青白的脸,纤细的眉毛,清淡的作派,头发短得不像样子。很少会有女客人来店里剪她那种发型,就仿佛头发是她并不需要的东西一样。

梨花可怜地看了看芸芸的背影,想起了中学时放学后被班主任留下罚抄书的自己。

梨花听不清她们在里面说什么,只是在门口偷偷地注视着。

“你事先有约了是吧,”沈乔伊问,“有约就先走,我们明天再说。”

张芸芸隐隐地深吸一口气,她忘了沈老师是没有周末的。她仍是有些内疚地点点头,收拾收拾桌上的纸张,便要出门了。

“她就快走了。你等等她。”沈乔伊看向门口的女孩,很清淡地稍稍把嗓音提高了些。

那声音里夹杂的气音太多,很难洪亮。梨花误以为那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连忙受宠若惊般地,用半个身子撞开门,抱着棉花鞠了一躬。

“你。。你好!我是芸芸的朋友,我叫梨花!”

沈乔伊皱了皱眉,眼里飘过一丝奇妙,她看了看走进屋的梨花,又看了看梨花手里的棉花,尴尬又僵硬地微了微笑,礼貌却仍旧清淡地问候了一声:

“你好。”


因为明天还要去与副教授谈话,今晚的烤肉吃得并不是很尽兴。梨花建议张芸芸回家早些休息,两个人在车站门口没多说几句便摆手道别了。

看着张芸芸刷卡进站,梨花也转身去几十米外自己回家的车站。

逐渐熄灯打烊的商业街上,梨花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想象着自己是这片街区的王。

一面玻璃橱窗倒映出梨花的样子。

梨花转过头看到玻璃面板倒映出的那个若隐若现的自己。今年二十三岁的她,两颊还有褪不下去的婴儿肥。前一阵子刚弄的咖啡色卷发,是时候该重新护理了。梨花玩着脑袋看自己看了半天,又后退几步看了看今天自己这一身打扮,

羽绒服与长裙上难免带着孩子气,配上自己圆圆的脸还有些臃肿的感觉,不好不好,明天要试着穿穿那件放了好几年的长风衣。


夜晚寂静的街道,人类生活的粉尘与喧嚣让这座城市的夜空呈现一片橘色与粉色的混合。


“奶奶啊,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她应该姓沈,她应该是芸芸的老师。”

“她看上去有三十多岁。”

“她的眼睛像是老鹰。”

“那人头发短短的,与我很不一样。您还没见过梨花剪那么短的头发吧?”

“她像滩安静的冷水,骨头又有点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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