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最近让阿豪最苦恼的事，莫过于拍不到自己满意的大便。

事情开始于十个多月前，在一次与同事喝酒后，阿豪回到自己的住处，畅快淋漓地清除了大半个星期积存的宿便。也许是酒精解放了他的神经，在看到蹲坑里那坨巨大而形状诡异的褐色物体后阿豪毫不犹豫地跑进房间翻出手机，从多角度拍下了这一坨大便。

酒醒了的阿豪对于自己手机里多出来的这几张照片只是一笑置之，想到自己的手机也没别人会拿去看，阿豪也懒得把照片删掉。只不过两天后，当他再一次开完大号，按下冲水键钮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响起这样一个声音：

再拍一次如何？

看着眼前这坨与上次大不一样的大便，阿豪一时间竟有些入神。肥大的那块像是身体，周围还有几截短小的组成了它的四肢，最后是收尾时的那一小节，就像它骄傲昂起的头，正在与阿豪这个前主人对视着。

“就再拍一次吧。”阿豪喃喃自语，然后又掏出了手机。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阿豪像个艺术家似地，迷恋上了这项创作。在下一次排便中尝试一口气拉出长度足以连接坑口到前端边缘的一条失败后，两天后他调整了战略，均匀地控制自己的排便速度，并且全过程一直缓慢地顺时针扭动自己的臀部。这一次的努力让他几乎完美地做出了诸多动画作品里常用的那种标准的大便形状，而阿豪也相当得意地拿出手机拍下。

可是仅仅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翻着手机里照片的阿豪又对今天的创作感到不满了。

“不过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再改进的空间啊。”他的手在照片上指指点点，想象着今天那坨大便应该具有的模样。对作品不满是许多艺术家经常出现的情况，作家可以删掉重写，画家可以撕掉重画，雕塑家可以抡起大锤爽快地把失败作品砸掉，然后立马再做一个，但是事情到了阿豪这里，似乎就不那么美妙。

“新陈代谢真是一件无法强求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豪，无奈地发出了感叹。

他只能更加珍惜每一次的创作机会。研究饮食对于大便颜色的影响，在实践中体会括约肌的力道收发，在空闲的时候写写画画各种设计图，在脑子里预先做好构思。阿豪相信这些锻炼和事前准备能够提高下一次创作成功的几率，而事实上，他的作品也越来越好。

然而比起作品质量提高更快的，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到后来，即使有些作品让人叹为观止，阿豪却还是能从中找出诸多不足来，在晚上的检讨里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

“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我有一次这样问他。

“意义？”阿豪停下翻动手机照片的动作，两眼定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去问梵高有什么意义？不去问罗丹有什么意义？”阿豪的声音有些激动，“他们有无限的颜料无限的石头可以去尝试，而我只有最多一天一次有时还会不通畅的大便。他们用手做，可以修来改去，我能依靠的却只有肛门，还要一次成型，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厉害吧！”

“但是，你拍的这些东西……”我觉得难以启齿，“毕竟是大便啊。”

“我开始也没什么想法，不过最近越来越觉得……”

阿豪的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

是带着一点慈爱，甚至还有一点感同身受的目光。

“我这是在帮它们找到人生意义，不是么。即使是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