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
一聊才发现,别看程瑞是从北京过来的,女孩是从重庆过来的,俩人居然曾在一个单位工作过,还就在一个楼层。
“啊,原来你就是吴昭然啊。去年我就听说单位新来的一个本科生裸辞了,编制都拿到了,却执意辞职,原来就是你呀。我只听说过你的名字,但是从来没见过。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这世界也太小了吧!”程瑞不由得感慨。
“你咋那么有勇气呢?你可是有编制的人啊。单位那么多研究生都是合同工,有的熬了八九年了还没熬出头,你说你咋就这么舍得呢?”程瑞忍不住问了一连串。
去年吴昭然离职的事可是个大新闻。她在那个单位工作三年,只见过两个编制内的人离职,一个是陈瑞,一个就是这个叫吴昭然的女孩。
说到这个陈瑞,俩人的名字相差一字,人却是程瑞羡慕不来的潇洒,陈瑞从来没提过离职,程瑞却天天把离职挂在嘴边,最后,陈瑞用三天时间就把单位给吵了,程瑞却忍受了三年才离开。按照单位正常的程序走,陈瑞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离职,但是陈瑞只用了三天,第一天递交离职申请,第二天她就把电脑拆了交给后勤处,第三天来拿领导签过字的单子。
吴昭然顿了一下,说:“也没有为什么,其实,我就是……寒了心吧。”
程瑞怔住,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陈瑞也说过这话。我和陈瑞是同一批入职的,但是她和跟我不一样,我学历没她高、专业不对口,只是单位的合同工。人家是编制内员工,传媒大学新闻专业的硕士,业务能力强,部门第一个被批准可以独立发稿、独立值班的编辑,非常受领导器重。”
“这不是很好吗?我呀,一开始就觉得我和那里气场不和,犯冲。”吴卓然说。
“不,你听我说,慢慢地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有一天早上陈瑞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个同事正围着她的桌子看什么东西,看到她便迅速散开。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桌上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陈瑞,经过考察,你不具备独立发稿的素养,近期你就不要发稿了。其他同学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你就记不住呢?’‘其他同学是谁?到底跟我说过什么我记不住?’陈瑞跟我说,直到离职她都不知道答案。她并没有找领导解释,也没有辞职。我猜她之所以不接受,是生主任的气,那次字条事件的导火索就是,陈瑞头一天工作中出了一个很小的差错,她自己发现后就赶紧改了,但是不知怎么主任就是知道了,而且问都没问地就给她甩了以这么严厉语气的一个字条。法官给犯人定罪还要听听他可有什么抗议的,结果她敬爱的领导、长辈却来了这么一出,既然不被信任为什么还要上赶着解释呢?刚工作的陈瑞没有那么圆滑甚至略带倔强,她就听之任之,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至于为什么那时不辞职,纸条事件算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小挫折,她只是觉得想不通,还没有慢慢看清这个环境的真面目。再到后边,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比如她离职的前一个月,还被逼着值了一个月夜班。你知道夜班吧?夜班是整个单位的女员工避之不及的存在,一上就是一个月,谁都不愿意上。那就排班是不是?大家轮流,公平分摊。但是总是有人不愿意排班,千方百计阻拦排班,主要是千方百计阻拦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排班表里。有的女同事刚结婚的时候就说要备孕,所以不能上夜班,一备备了三四年,到我走的时候还没怀上呢。你说这种人如果不乐意上夜班也行,你去和领导说,或者你辞职啊,你这么着把属于自己的夜班摊到别的同事头上算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你也辞职了?”昭然问。
“对啊,我早就该辞了,我怎么就那么能忍呢我,前天离职的,国庆节7天的带薪休假我都没要也要走,我真的是待腻了,再在那里待一天我都会疯的。能在那待了三年的人,肯定没少受委屈,那是肯定的,你们看看我一年上了半年的夜班就知道了,但我就不诉苦了,我的事情没啥好说的。继续说陈瑞,说说陈瑞是怎么被逼着多上了一个月夜班的。那年的三月份,陈瑞刚值了一个月夜班,然后被送去中宣部参加培训,等她培训回来,就有这样的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凭什么她就不上夜班,大家都要上,谁都不能搞特殊。’据说说这话的人是日理万机的主任,这个她就是说的陈瑞。主任一般是从来不关心排班的,对他来说谁上都无所谓,对他来说你连续上半年甚至一年也无所谓,有人值班就行了,管他是谁呢?管他吃不吃得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劳动力,仅此而已。他从来不管这些,一贯交给小主管们定,所以也助长了偷奸耍滑的那些人逃避夜班,也方便了小主管自己和他们的朋友们甩锅。那么问题来了,陈瑞来了气,跟我说逃避夜班责任的人又不是我陈瑞,他为什么专指责我?他主任知不知道我培训期间虽然没有值班,但是去培训前是值了班走的,怎么轮也轮不到我!陈瑞哭了一场,那是一个周五下午我记得,结果她周日就找到了新工作,周一就辞职了。”
“这么快啊,她新工作怎么样?”
“是学校老师,赚的没现在多,还没编制,但是,用陈瑞的话就是:‘千金难买我愿意,我就乐意和孩子们在一起,我,和官场,相处不来。’她挺开心的。离职后我们俩再见面,她的皮肤都好了很多,痘痘退了,面色也红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