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离

林中之鲸

——推开卧室的门,惨白的灯光照着平日看看占了一大半儿的床,更显得安静冷清。今天,是看看自己睡觉的第一天。

        今天早上,看看起床以后,很突然的走到他自己的房间,没头没脑的对我说,妈妈,今天我要自己睡。我一愣,有点喜出望外,赶紧忙不迭的答应,好呀好呀,儿子长大了!看看听了,又不安的追问了一句,妈妈,你是不是会把我哄睡了再走啊?一定要我睡得死死的再走啊!见我答应了,他又自言自语的说,汉娜已经自己睡了。

        十几天前,我们去看看的同学汉娜家里玩儿,汉娜妈妈说她一年前就已经自己睡自己的房间了。那天晚上,我特意跟看看聊了这个话题,我问他:看看,你准备什么时候自己睡啊?看看说,我要8岁才能自己睡呢!一边说,还一边举例子,我听他们说有的小朋友要到8岁才能自己睡呢,我就要到8岁!我有点儿哭笑不得。看看晚上睡觉特别不老实,从他一出生就跟我们睡在一个房间,现在他的婴儿床已经装不下了,就顺理成章的睡在大床上了。每天晚上,我都要起来给他盖被子,把他踹到我脸上的小脚丫搬下去,把他从床的边缘捞起来,一晚上十几二十次,好不热闹,要真的让他自己睡,我可就能睡个好觉了。

        对看看早上说的话,我根本没当回事。到了晚上睡觉前,看看拿着小闹钟到我面前,对我说,妈妈,我有一个好主意,我把小闹钟放在我的屋子里,明天早上它就能叫我起床了!我有点懵了,是的,看看是在提醒我,他真的要自己睡了,不是说着玩的。赶紧给他铺上床单,铺好被子,摆上小枕头,躺着他身边给他讲故事,直到看着他翻个身,小肚子一起一伏的沉沉睡去。

      给他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的脑子还是木木的。看看,那个半夜滚下床从哇哇大哭被我抱起来哄,到自己一声不吭翻身上来呼呼大睡的小男孩儿; 那个每天晚上跟我抢被子,睡着睡着冻着了会可怜巴巴的跟我梦呓:“妈妈给我盖点儿被子吧 ”的小男孩儿;那个说怕黑,要到8岁才自己睡的小男孩儿,长成了一个大孩子了。看看是好样儿的,比这个因为他自己睡觉而难过哭鼻子的没出息的妈妈强多了。

        其实,父母和孩子的典型关系就是远离。从出生,断乳期,上学,成家,亲子关系是在年龄、心理、生命上的远离。武志红曾写道:爱与分离,是生命中两个永恒的主题。健康家庭的父母,深爱孩子,将他养大,不是为了自己分享这一结果,不是为了永远与孩子粘在一起,而是要将他推出家门,推到一个更宽广的世界,让他去过独立而自主的生活。而他,则势必会找一个伴侣,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等他的孩子长大后,他也会向父母学习,把他的孩子推向更宽广的世界。

        对每个人来说,这些都是必然的经历。电视剧《小别离》里,作为爸爸的黄磊要把女儿送出国读书时,曾经发过这样的感慨:我们会跟渐渐长大的孩子别离,我们会跟渐渐年迈的父母离别,我们会跟渐渐远去的青春别离……这些,都是小别离。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在我们于生命的尽头跟这个世界进行最大的别离前,我们的人生会有很多这样的小别离。看看虽然只是从这间屋子搬到了另一间屋子,但何尝不是一种别离呢。虽然万般不舍,但每个妈妈需要做的,是把抱着他的手,变成牵着他的手,最后挥手让他飞走。

        看看,愿你独自睡的第一个夜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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