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今年要是还活着应该90岁了,他是我最崇拜的人,一度是我找老公的标准。爷爷祖籍河北,是一个制药师,不到20岁在河北就已经娶妻生子了,然而命运总不会就这么安分的让人过一辈子。1945年,爷爷一次外出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河北的家,因为他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踏上了去东北的征程。
幸运的是到了东北没过3年,战争就结束了,以至于我爷爷这个连枪都不会打的人就这么活了下来。因为有制药的手艺,爷爷被安排在了一家中医院。一切安稳之后,爷爷开始往河北老家寄信,十几封信寄出去了,只得回来了一个口信,老家发大水,你家的房子被冲没了,老婆孩子找不到了,可能是被淹死了。
我不知道爷爷当时是什么反应,因为他从不说,我也不敢问。
我奶奶就是这时候进入爷爷的故事的,奶奶被当地人认为是不详的人,因为在结婚当天男人得了霍丽拉,活活的拉死了。结果没有圆房的奶奶又被送回了娘家,这之后就没有人愿意娶她了。
巧的是两人都在医院工作,所以一个丧妻,一个丧夫的人就这么被大家撮合到了一起。那时爷爷还算是外籍人,在当地没有住房,只能租住当地人的房子,爷爷和奶奶就在这租来的房子里完了婚。
几年后,两人生了三个女儿,爷爷最喜欢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姑,而奶奶却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对这几个女儿从来不放在心上。有一天,大姑姑和房东的儿子玩,言语不和打了起来,房东儿子拿起一块小石子砸在了大姑姑头上。
中午爷爷回来看到了头上有伤眼睛红肿的大姑姑后,问清了怎么回事,什么话也没说回到屋子取了一样东西就往外走。晚上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张房契,说明天咱们就搬家。后来奶奶才知道,爷爷拿走的东西是一块金表,而这东西结婚这么多年奶奶却从来没见。
奶奶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说当时家里过的那么穷,你爷爷都没说把金表当了,结果你姑姑一被欺负,你爷爷里马就拿了金表去当了,你说他是得多疼你的姑姑。去年得癌症的大姑姑走了,奶奶说幸好你爷爷走的早,不然你大姑这一走,他也得跟着去了啊。
换了自己的房子之后,本来日子就应该这样安稳的过下去了,可是河北的老家来了消息,爷爷的发妻和两个儿子没有死。可是,这错误的时间出现的好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奶奶什么话都没说,照样做着家务。爷爷坐在院子里抽了几袋烟之后说,每个月该给钱给钱,就这样吧。
这之后,除了每个月往老家寄的钱,爷爷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有人觉得我爷爷心狠,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决断。每月寄钱,保证你的生活是曾经作为你男人,作为孩子父亲的责任。两个家,他总得保全一个。
我小时候,老家的两个伯伯来过几次,甚至想要在东北安家,都被我爷爷赶了回去。表面是不通情理,其实他心里惦记的还是老家的那个奶奶,他在东北,而在河北他留给她的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儿子必须在她身边。
小的时候,奶奶不喜欢我,喜欢我姐。而爷爷却和我像是忘年交一样
我们背着奶奶一起吃两毛钱一根的冰棍
我看电视爷爷就在蹲在门口给我站岗
我在外面打架吃亏爷爷总是固执的要为我去出头
爷爷制药时总是叫我陪他聊天
……
爷爷去世后的几年,我常常梦到他,然后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又总是哭醒。本来爷爷制药的本事是应该传下来的,可是我父亲身体不好,爷爷又最心疼姑娘,结果几个姑姑、我和我姐都没有将爷爷那一身的手艺传下来,现在想想也是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