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绝不放手

夏菊薇不见了。

我本以为她只是暂时地躲开我，可是当我把她的手机打没电，当我陪着她母亲直到被护士驱逐出病房，我还是没有找到她。

我承认我伤害到了她，但我也刺痛了自己的心。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经历了很多，她的身体诉说着她的故事。但我没有介意，谁没有过去，谁没有伤痕，谁都不愿意把它显露出来，但我却生生地扒开了，让它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我听着她说的那个医生，那样畜生的行为，我捏得自己手骨发疼。我想去抱住她，去给她温暖和安全，但她却像受惊吓的小鹿一样，远远地逃开了。

永远忘不了那样受伤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容易被惊吓的她，眼神里却有着诀别的痛楚。

我去追她，没有追到，我想她还是会回来的，我在心里无数遍地跟自己说。

然后抱着这样的自我暗示，我去了北京，交涉国家项目的事宜。可是每天我打她的手机，却都没有回音，一直处在关机的状态。我的心一天天地冷下去，一天天地焦虑起来，再也顾不上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匆匆地交代完下属，就急忙赶了回来。

她不在，她没有来过金越豪庭，她也没有去过医院——也许她去了，只是护士和阿姨都没看见。

我不知道那天的谈话会让她这样受伤，早知如此，我就不送戒指了。我开始在心里憎恨自己，我开始不停地给她发短信，希望她一开机就能看到。

别无他法，我只能选择在学校门口蹲点，就算找不到夏菊薇，如果碰上她的同学，总能或多或少知道点什么消息吧。

终于，我在一个傍晚，看到了杜渐和姜艳一起走出校门，亲昵的样子，应该是要出门约会。

“你们好。”我下车，拦在他们身前。我明显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和慌乱的表情。到底夏菊薇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会这样的恐惧？

“菊薇好几天没有跟我联系了，她的手机也关机了，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我勉强堆出笑容问道。

姜艳脸色变换了一阵，最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跟我说：“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我开车带他们找了一个人少的街心公园，十月底的杭州已经开始有冷风侵袭。看着他们牵着手相互依偎的样子，我真的很羡慕。

“其实……”我没有想到最先开口的是杜渐，“我觉得事情的起因也许是我吧，也许我不应该多嘴。”

然后杜渐开始从如何认出我，如何在朋友间说起，直到如何在校网上出现包养谣传，如何在学校里引起轰动。

我的心中满满的愤怒，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是谁这么做的？学校查出来了吗？”我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我只是想不通是谁要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了害我还是为了害菊薇？我不害怕这些，可是菊薇呢？这对于她是多大的伤害，别人无法想象，我却深刻地能够体会到那种疼痛。

杜渐摇了摇头：“学校暂时还没有查到，是从校外发布的。这个事情领导找菊薇了解过情况，但不知道菊薇说了什么，似乎学校打算要处分她。”

处分？？我心中一阵冷笑。只是彼此之间的感情纠葛需要处分吗？归根到底就是那份合约，只是那份合约怎么会泄露出去呢？其实菊薇不知道，当初我只是为了满足她执拗的决定，给了她一份复印件，而所谓的原件早就被我销毁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对她下手？

“其实……”姜艳咬着嘴唇，低着头犹豫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对我说，“还有一件事情，你听了，不要激动。菊薇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她被人轮奸了……”

轰地一声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心脏好像在绞肉机里翻滚一般，所有的愤怒再也无法忍受了：“是谁？是哪个混蛋做的好事！！”

我向他们吼着，一边像野兽一样地发狂，一边抑制不住地流了眼泪。夏菊薇，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忍受那么多，你怎么可以不来找我？？？

我跟着他们回了菊薇的寝室，姜艳小心翼翼地把网上流传的视频拷给了我，然后又把菊薇的手机也交给了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地离开了，直奔教务处，亲自去告诉那些领导，菊薇是我的女朋友。我要求学校配合调查，那些谣言，那段视频，既然出现在校网上，就要学校给一个交代。

然后我去了公安局报案。菊薇失踪已经几天了，还有那段视频，也一并交给了警察。当我看着那一幕幕的不堪入目的画面，我只能默默地流泪。我在心里不住地痛恨着自己。如果没有硬要送菊薇什么破戒指，也许她就不会被我伤害不会落跑，也许就不会有这些谣言，也许就不会一个人外出，也许就不会……

什么也许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只想找到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她，我的心里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我害怕，我唯一可以凭借的，只是菊薇与她母亲之间的那一点牵绊。

我还是回到了医院，我乞求护士让我留在病房过夜，我告诉她们菊薇失踪了，我不想让阿姨担心，我想在病房等她回来。

护士长犹豫了半天，最后轻轻点头通融了我。

我擦干净了脸才走进病房，陪着阿姨说笑。我说菊薇刚找到一份实习工作，刚开始有个训练营，是全封闭式的，所以就全权委托我来照顾阿姨。阿姨看着我笑得很慈祥，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直到阿姨睡去了，我才从口袋掏出菊薇的手机。一百多个未接电话，五十多条短信，我一条条地翻看着，想着这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这短信送达的时候，菊薇她经受着什么，眼泪就再也撑不住，流了下来。

我走出病房，低着头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匆匆间一双脚落在我的视野内，然后它停住，转身试图逃跑。我猛地向前冲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夏菊薇消瘦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满是痛苦、脆弱和倔强的神情涌入我的脑海。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了往常的冰冷和坚硬，却疼痛得浑身颤抖。

我再也顾不得一切了，就抓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手，不能放手，如果放手了，夏菊薇就会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