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这个框架下,杀死所有的天真与乖僻,是进入大人世界的洗礼。
过了25岁,进入30岁的步伐不可控制地快了起来。
我为何因此而感到焦虑以至羞愧难当?30岁,得站着说话,只因你终于可以以一个独立人格而存在于天地之间。然而,我却对此充满了恐慌,因为我发现人们通常这么界定30岁——至少你得像个大人一样吧?
大人是什么样?30岁的大多数每天通勤,还着永远没有尽头的贷款,抱怨着看不到结束的生活,接小孩放学,跟同事周旋,用琐碎对抗时间,再把脑子放进储藏柜锁起来。理性的那个世界与30岁无关,小孩子才喜欢胡思乱想。今天的房价与股票比一切更重要。一切有关“意义”问题的追寻都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一点,是作为大人必须懂的真理,当然,对真理的追寻更是愚蠢至极。因为大人的世界是不需要提问,只需要执行的,30岁必须像个大人般有经验地活着。
即使无知也要自认博学,用吃过的盐来拒绝一切未知经验。大人的世界怎么能允许“我不懂”这样字眼的出现呢?犬儒是他们的外形,带着浑浊的眼睛对世界避而不见,在巴别塔下面对别人嗤之以鼻。对啊,你们这些蝼蚁,哪里懂我们的智慧呀。自由是给弱者的乌托邦,作为一名合格的大人,竟然还看不透这些?相比老者,大人有强健的肉体,自然已经是社会的中坚力量,那还有何畏惧?终于可以用过来人的身份对一切加之评论,况且对方还无法反驳,因为我是大人,说出的话自然包涵真理,因为这是时间赋予他们的特权。30岁的大多数得懂那些复杂的,晦涩的。不然就用嘲笑解构无知,就好像那些无知的世界并不存在。
谎言是必备的话术,别老把真话挂嘴边,毕竟他人也不会对你的真话献上花环。30岁的大人是属于世俗社会的,是带有阶级属性的。社会身份举足轻重,无论是为了晋升,还是为了保持良好的礼仪,谎言必不可少。如何有技巧的撒谎,是30岁人生需要不断更新的技能。撒谎这件事的妙处在于,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慢慢习惯,再到出口成章真假难辨的境界并不需要太多时间,而且一旦尝到了甜头,这势头便无法再被阻挡。怎奈你心中再多鄙夷,也随着好处不断而慢慢消退。这事儿不难,每个人都有天赋。
常怀愤怒是小孩子的把戏,作为大人,即使不满也要懂得如何化解。比如,转移愤怒。我们要时刻准备着,对生活的不堪大肆抨击,主要是对别人的,哪怕别人不觉得自己生活艰难,也要想方设法找出值得絮叨的地方。听说谁年纪轻轻却当上了了不得的官,一定有猫腻,你觉得公平吗?90平的房子住着挺满意,但是一旦跟别人家150的大房子比起来,你还觉得满足吗?用一个被这个时代奉为真理的话告诫自己,那就是人不能满足现状去劝解他人。当别人陷入恶意,陷入是非,大人们就可以用隔岸观火的姿态感叹,这都是他们不够聪明的缘故。挥拳头是野蛮人的行径,大人们只用话语杀人。
这样既有经验的,又带着世故的样子,才是大人应有的模样。在时间这个框架下,杀死所有的天真与乖僻,是进入大人世界的洗礼。
我不忍对自己下此毒手,所以到了30岁,我还是选择把眼睛比起来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