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人已到不惑之年。
现在,总感觉日子过得好快。
眼前的都在变,变得人心惶惶,兴奋、迟疑。
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啊,那个小村庄变了吗?
二十七年的分离,二十七年的思念。
闭了眼,那人、那景还在。
不觉得,泪已肆流。
拦住记忆,揽入怀中,不能忘却故乡的光景。
我家在村西南头,奶奶家在村东北头,梦里千百回走在去奶奶家的路上 。我家去奶奶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我家屋后须穿过小树林,沿着村西池塘,再穿过小树林,左拐正北,再右拐正东,左拐正北,就到我奶奶家的小胡同了。还有一条在我家院前直正东,左拐正北,须穿过一片打谷场的一条大路,再右拐正东,左拐正北,就可看见奶奶家的木栅栏门了。
村中心有个小广场,广场向四周辐射,便有了去各家各户的路。路串起各家各户的门槛,串起了浓浓的乡情。故乡的路啊!牵着漂泊四方游子的心,千山万水,也阻隔不了游子思乡的魂。
故乡的小树林,有我太多的怀想。春天,绿叶里的鸟鸣;夏天,浓荫里的高低起伏的蝉叫;秋天,黄叶落满地;冬天,白雪雾凇。我曾拿了粘了面筋的长竹杆,粘柳树枝头的知了;也曾在傍晚,跑到小树林里摸爬叉;也曾约上小伙伴在小树林里的麦秸垛上玩空翻;也曾在小树林的空地上挖小坑坑,丢老鸹窝;也曾在小树林乘凉,不小心睡着,编织五彩的梦。
我儿时的小树林,你还在否?村西的那片,村南的那片,还有村中的那片,都可在否?被我们摸得光滑溜顺的树干变粗了吧,长高了吗?村里的那棵大梨树,花满枝头,四溢的花香,飘满整个小村。奶奶家南面池塘边上的歪脖子柳树,还半躺在那里吗?小树林陪伴我走过四季,走过我的童年。
花开花谢,小树林常常揪起我的心,我的念。
一切在否?
各家跑出来的鸡、鸭、鹅、猪散在村子里。我记得,池塘里成群的鸭子,漂浮在水面上的白鹅。小时候,我家养了好多白鹅,鹅不出正月 就下蛋,白鹅下完蛋用麦秸盖住。我等白鹅走远了,便跑过去,伸手扒开麦秸,露出大大的鹅蛋,那个欣喜劲,就甭提了。
娘用凉白开盐水腌的鹅蛋,真的好吃,好有口感,那个叫带劲。鹅很会看家,有陌生人来我家,我家的大白鹅伸长了脖子,用长长的黄扁嘴狠狠地拧你,你不提防,就被拧的青紫一块的。农家养鸡最多,鸡下蛋也多。我家的母鸡一个接一个的上窝下蛋,那时每家的堂屋的窗棂外都支有供母鸡下蛋的窝,窝是用破的荆条篮子,放倒在窗台上,里面铺上厚厚的麦秸。每天上午母鸡上窝下蛋,有时窝里窝两只鸡同时下蛋,我们小孩子在外面瞅着。母鸡下完蛋,总要咯大、咯大的叫个不停,像是在主人面前卖弄功劳。
娘把带有余温的鸡蛋一个个放进陶罐里,等攒满一陶罐时。爹就到集市上把鸡蛋卖掉,换来我们姊妹几个的学费。有时我们过生日,娘才舍得煮上几个鸡蛋让我们吃,平日绝对吃不上的。现在吃鸡蛋,再也没有当年的味道。鹅的引颈高亢、鸡的咯大咯大、鸭的呱呱、狗的汪汪、猪的哼哼,洋溢着我家小院的喧哗;鸡屎、猪粪满院,墙角的花树,开满枝头。
时光的流逝,沉淀的是不尽的忆,忆再也不能倒流的岁岁年年。
故乡的田野,横亘于心的是那条条扬起黄沙的土路,路边开满野花,绿草长满路沿。猫儿眼、狗尾巴草、黄毛蒿、节节草、刺刺牙、茖粑草满河坡都是。
路边的槐树、榆树、泡桐树三三两两立在路两边。春天里,娘用一头绑着镰刀的长竹竿,把槐花枝削下来,捋下槐花,成筐的槐花用水泡了,淘干净,晾一会,用面拌了。稍停一会,娘在水半开的锅里,放上篦子,抻上麻布,再把拌好面的槐花放上去,盖上盖子蒸上十几分钟。蒸好的槐花不要急于用筷子焯。要凉会,等热气散了,再用筷子焯。焯好的槐花,浇上蒜汁,淋上香油,美味可口的蒸槐花就可以吃了。
蒸榆钱和蒸槐花的做法一样一样的,另外榆钱还可以做成榆钱窝窝。娘把面和榆钱放在一起和面,做成窝窝,放到锅里蒸,榆钱窝窝就成了,刚出锅的榆钱窝窝,粘了滴了香油的蒜泥,那个叫真好吃。
家乡是盐碱地,黄沙堆积的田野不肥沃,却养育了一代代人。家乡盛产花生和红薯,花生营养高,那年月自家人不舍得吃,都把收获的花生卖掉,换钱养家糊口。倒是红薯拉了一车又一车,吃不完,上窖。爹在窖里撒上厚厚的沙土,每放一层红薯撒一层沙土。丰收的季节·,红薯可以吃到来年春上。冬天里,爹总在地锅的灶膛里放三四块红薯,烧红薯给孩子吃。烧的红薯稀溜香甜,娘在锅里蒸的红薯也好吃,但没爹烧烤的好吃。城里现在铁炉烤红薯的香甜的味,时时勾起我的回忆。
我常常、常常想回故乡 ,穿过小树林,沿着儿时的路走走、看看。
真的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