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警察来把杨美子的孙子带走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那一天晚上的诗友会上,美子女士坐在外面哭的时候,应该把孙子的事情跟警察说了。
美子是位奶奶,女儿离了婚去了外地,把儿子留给美子养。她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靠拿政府津贴和做小时工保姆养活自己和孙子。
电影刚开始时,她坐在医院的等待区,戴一个帽子,穿的很鲜艳。不是刺眼的五颜六色,是有花朵样式的西装式外套和一个深色长裙,穿的端庄,也显不出她六十六岁的年纪。她是去咨询胳膊进来为什么会麻麻的,但医生却注意到她经常忘词的倾向,建议她去大医院做检查。
从医院出来之后,美子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失神的女人光着脚在马路上摇摇晃晃地,嘴里念念有词地要找自己的女儿,她女儿跳河死了。和美子的孙子是一个学校的,她就驻足,不安地眉头紧锁地看了下。
之后便赶去一户人家为中风行动不便的老男人洗澡、做家务。三个小时,马上可以拿到自己的工钱。
虽然生活是勉勉强强在过。但在美子的眼里,只要都跟穿衣一样,仔细穿好看了,就能看上去有希望。她还喜欢花,看到花就高兴,在家门口的公交站台那里看到关于写诗的文学课堂时,她决定去听听看。
她的世界是这样的。孙子是不了解的。就像她也不了解孙子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只知道他玩电脑、听音乐、饿了要吃困了要睡。
故事后来就用两条互相交织的主线展开去,一条是美子的精神世界,一条是美子面临的现实世界。前者有多么美好,后者就有多么残酷。随着她的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的恶化,她无意识地在精神世界里选择遗忘。
残酷的开始是,有一天她突然被告知,孙子和另外五个男孩的六人组,因为轮番强奸女孩,导致她身心不堪摧残而自杀,正是逼死那个女孩的元凶。然而五个男孩的家长想到的是,用钱摆平、近可能封锁消息,对事件本身的罪恶的关心表现出一副漠然。她拿不出要赔偿的六分之一,也完全没发相信这件事。
美子去学校实验室,看那个据说的作案地;去教堂,参加那个女孩的葬礼;从教堂偷偷拿回女孩的照片,摆在自家的餐桌上,观察孙子的反应。
她无力到,连直接质问孙子这点都没做到。她无法消化,试图写诗去中和。但是她写了很多行关于自然的、美的比较,却写不出来所谓心里藏的诗。她是对写诗最执着的那一个,却还是收获不了生活之美。
因为,生活里太多黑洞了。
美子去做保姆的那一家,那个没有自由行动功能的老头子磕了药,躺在浴缸里斜眼歪嘴的说想要做个男人。美子气愤地把他的衣服一股脑儿扔到他脸上。却因为要去偿还赔偿款而真的利用自己,利用了这点。
这笔钱,在美子看来就是一个真的赔偿,没有所谓的对孩子未来的保证,给受害者家属的封口费等等。因为最后她还是告发了这个罪行,给一个从诗里都善于揭露丑恶的警察。在老年痴呆变得更严重前,写下了一首真正的诗。
你那里好吗?
还是那么美吗?
夕阳是否依然红彤彤?
鸟儿是否还在树林里歌唱?
你能收到我没敢寄出的信吗?
我能表达自己不敢承认的忏悔吗?
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现在是道别的时候,
像一阵清风吹过。
像影子,
对从未许下的承诺,
对一直掩藏的爱意,
对轻抚我疲惫脚踝的小草,
以及跟随着我的小脚印,
是时候道别了。
随着黑暗的降临,
蜡烛会再次点燃吗?
我祈祷,
没有人再哭泣,
我想告诉你,
我是多么深深地爱着你。
在仲夏无尽的等待。
一条昔日的小路就像父亲的面容,
即使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我爱的多么深,
每当隐约听到你的歌声,
我的心就狂野悸动。
我祝福你,
在渡过漆黑的河流前,
用我灵魂的最后一丝气息。
我开始做梦,
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
我再次醒来,
在炫目的日光下,
我看到了你,
站在我身旁。
写诗课堂上每个人都分享自己的幸福时刻。美子分享的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姐姐代替生病的妈妈照顾她。红色的窗帘拉起来,姐姐的侧脸隐藏在阴影里。姐姐对她说,美子你过来,我给你穿衣服。年纪虽然小,但她能感觉到姐姐是爱她的。而她自己觉得穿了新衣服的自己真的很可爱。
说着说着,她泪流满面。
生活啊,为什么你要让我们曾经还感受到美呢?我想美子是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