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锌业公司很多人都知道,冯彪向来个性很强,说起话来从不知道什么叫婉转,哪怕是在领导面前,他有意见也是照说不误。
3月的一天,维修班在窑头修管道,从上午九点修到下午三四点,冯彪看自己快下班了,他们还没有修好,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你说你们动作怎么那么慢的,这一点故障,你们也要修半天一天,能不能提高点效率?要是我来修,说不定一个小时就搞好了。”
苏妙妙看其他人面露不屑,要向他解释,唐峰先开了口,“这个是急不来的吧?维修是需要一步步来进行的,我知道你业余看了很多设备方面的书,懂设备的原理,可实际操作起来又不一样,还得是维修班经验多一点。”
唐峰这番话,讲得到位,也不会让冯彪觉得受了攻击,他不会说,“你屁都不懂在瞎扯些什么?”那样冯彪必定是不听的,还会吵起来,这么干扰一番,今天也就完不成维修的任务了。
冯彪果然没再发牢骚了,干自己的活更要紧。
维修班加快了速度,赶在晚饭以前,把剩下的一点活干完了。
唐峰在饭堂吃了晚饭,走进办公室,看见的是气鼓鼓的俞红,还有朱艳之在催她,“唐经理来了,快说。”
“别催!等一下行不行!”俞红说这话语气很烦躁,像是蕴含了很多怒气。
“有什么事?”唐峰在心里猜测,会不会是两人吵架?这就比较意外了,俞红是女员工中年纪最大的,性格也最稳重平和,是为什么原因会不高兴?
朱艳之见俞红不肯说,就自己说了,“唐经理,我想让俞红帮我上个班……”
“帮你上什么班?你是要请假?”唐峰看俞红不情不愿,估计要上班的天数有点多,那就得谨慎处理。
“不是请假,”朱艳之不想请假,那是要扣钱的,“是让俞红帮我上一个夜班。”
俞红真的不想答应,“唐经理,上料活那么多,我上完自己的中班,很累了,还要帮她上一个夜班,身体哪受得了?”
中班连夜班十六个小时,是挺累人的,唐峰问朱艳之,“你有什么非要叫人家顶班的事?”
“就是,有点事嘛。”朱艳之不太自在地摸弄头发。
俞红哼一声,“我看你像是没事找事,老是动不动就叫人帮忙顶班,别人帮你上中班夜班,你拿中夜班补贴费,真精。”
唐峰在心里分析,朱艳之多半是想偷懒,有事只是个借口,老这么顶班,一上就是十六小时,员工劳累过度,就有造成安全隐患的危险,得下个禁令。
“不行,有事请假,作业长安排替班的人员,不许无故顶班。”
俞红放了心,出去前看朱艳之还站着,当她是不死心,忍不住奚落,“领导都发话了,没听到吗?还在那等什么?”
这时,白富美在宿舍靠着枕头,歪在床上半坐半躺,摊开一份报纸,饶有兴致地看了娱乐新闻,随意浏览了本地新闻,翻到旅游版面时,被游记中写的小村吸引了,小桥流水,河边柳树,青石小路,路边美食店散发香味的烤鸡,真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
这个小村在G市,李大明不就在那个城市吗?能叫李大明当个导游,带她去玩?
白富美合上报纸,翻身对着墙壁思考,要是她和李大明两个人单独去,恐怕不妥,不如多叫一两个人。叫高富帅、苏妙妙好了,他俩不用倒班。
她先是按照班次,找到挨着中班的周六周日,吕小辉不是老叫她换班顶班吗,到时让他帮她上回一两个中班,她连休四天,去G市两天就够了。
她才刚冒出这个念头,朱艳之就带着扫兴的心情回来了,对黄如珠牢骚,“唐峰说,今天开始不准自己找人顶班,有事请假。”
“神经!干嘛不让顶班!”黄如珠那么义愤的语气,好像是她自己没有实现愿望。
白富美也有点扫兴,正想要叫吕小辉还她的班,她有空出去玩,唐峰就公布了禁令,那不就是说,吕小辉欠她的班,可能也会不了了之了?
这么一想,还是要怪朱艳之,要不是她老是叫俞红顶班换班,还去找唐峰,人家也不会觉得有危险,搞个禁令。
朱艳之如今也很不爽吧,看她垮了一张脸,在为自己弄巧成拙而生气,白富美也不会同情她,她得明白,人不能老想着从别人身上占便宜。
这个禁令进行了大约一周,彭总也听到了一些员工的议论,他没有说什么,吴家番则劝唐峰,别去得罪员工。
唐峰不这么想,“他们频繁换班顶班,一个人上十六个班,太累了就会影响积极性,这会影响生产的。”
“想偷懒的人,上八小时也没有积极性。”吴家番认为他很了解几个人的德性,“别的分厂也是这样,你越是阻止,他越是偷偷进行,倒不如别管了。”
唐峰无语了,这叫什么逻辑?敢情坏习惯还应该被惯着?这样单位也就太没有纪律性了。
“我就是给你个建议,很多人都去做的事,你就别想着反对了,除非你想得罪一批人。”
唐峰听吴家番说出这些道理来,还挺吃惊,吴家番不是向来只讨好领导吗?什么时候也这么在乎员工的想法了?
又观察一段时间,唐峰发现禁令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把它撤销。
白富美想到不禁止换班顶班,意味着又有机会去G市玩,心情又好起来,她去办公室装水,从口袋里拿出报纸给高富帅看,“这个地方风景多好,我们约上李大明,一起去玩玩?”
“醉翁之意不在酒,叫上我只是个幌子,主要目的还是想约李大明……”
高富帅把这叫做大实话,白富美可不是这么想的,“少扯淡了,你想不想去?不想的话,我去找别人。”
“我没说不去哦,除非,你是嫌我在旁边当电灯泡,哈哈哈。”
“又来了。”白富美握着拳头假装要打高富帅,“我还要叫上苏妙妙,人多热闹哈。”
苏妙妙也憧憬去G市玩,上班的日子太枯燥,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是白富美怎么会叫她一起去玩,她猜,“你想约高富帅,怕要太显眼,就叫上我?”
白富美捶她一拳,“胡说啥?提前看看要准备点什么。”
“蔡甜甜去过几次G市,我们去问问她,看哪里好玩。”苏妙妙拉白富美来到人事办公室,跟蔡甜甜请教G市有哪些值得玩的景点。
白富美提醒她,“我们才去三天,别去太多地方,玩得太累了。”
“也是。”苏妙妙吐舌,“可难得去一次G市,还是买点东西回来?”
蔡甜甜说,“那就要看你们是买衣服还是纪念品了,买衣服在步行街,买纪念品在……”
出发前一天,白富美下班后20分钟洗完头洗完衣服,背包早整理好了,她出来时见苏妙妙才回宿舍,问她,“要不要在办公室等等你,我们和高富帅一起去镇上坐车?”
他们三个人当天晚上就要坐高铁去G市。苏妙妙说她等会儿要坐冯彪的车出去,冯彪这人平时脾气有点大,容易跟人争辩,可对人还是很热心的。
窑头岗位那天原本聚餐,喝酒是少不了的,只是冯彪要送苏妙妙去镇上坐车,怕耽误时间,没吃晚饭就骑车带着苏妙妙出去了,把她送到车站,刚要回去,他老婆打电话来,说家里来了些亲戚,叫他明天休息,晚上就回去,帮忙招待亲戚。
冯彪原打算跟同事们好好喝几杯,他酒量不错,喝白酒都没问题,就是怕老婆一再打电话查岗,吵架吵得累,不理她,她更要借题发挥吵架了,他是宁愿少喝几杯酒,也不能气着老婆。
白富美第一次来G市,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大城市和小城市就是不一样,哪儿都是高楼大厦,坐公交车去酒店的路上,都经过好几个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旅游景点,心情可激动了。
晚上十点,三个人住进了七天连锁酒店,白富美跟苏妙妙住一间,高富帅自己住一间。
G市三天游,他们是这么规划的,第一天上午,小湖村,下午,步行街,第二天上午天池公园,下午,大学城,第三天上午,万达广场,中午回酒店休息,下午搭高铁回S市。
赶路赶得累了,三个人睡在陌生的床上也没失眠,一觉到天亮,洗漱早餐完毕,走出酒店门口,看到一个戴着旅游纪念帽、穿着灰色衬衫和棕色牛仔裤的人转过身来。
“嗨,李大明,几个月不见了,在广州过得怎么样?”白富美上去问候。
高富帅帮他回答,“肯定挺好的吧,看咱们李哥,比以前更帅更有气派了,哈哈。”
李大明比以前在xx锌业健谈,一路上聊了他现在的工作,还有衣食住行,在一线城市,钱赚得多,花得也多,他拿出手机,给三个人看他朋友在市区租的房子,一房一厅,附电视、热水器、煤气,带厨房和洗手间,一个月1800元。
“那么小的房间呢,要那么多钱?”白富美、苏妙妙、高富帅表示不可思议。
“那是啊,广州不比韶关,房价贵,在郊区租房子就便宜。”
在小湖村的礼堂门口,他们拍了个合照,高富帅问,“李哥,啥时请我们喝喜酒?”
“请是一定会请你们的,时间还没定。”李大明想到了他弟,“小明在那混得挺好啊?跟你们打成一片。”
“真的,他这人特好玩。”白富美和苏妙妙说了许多上班中下班后的趣事,两人说着不时哈哈笑,高富帅也跟着说,李大明认真听着,脸上不时露出微笑。
一路说说笑笑,在河边、桥边拍照,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他们在一间小饭店坐下,吃完香喷喷的烤鸡和汤河粉,四个人继续聊xx锌业公司的往事。
白富美想起自己对李大明产生好感那天,”去年端午节放假前,我们不是搞了个拔河比赛吗?那时我摔了一跤,摔得头好痛,你还来关心我,真让我意外。”
“不是我,”李大明手朝高富帅比了比,“是他在你后面跟你说的话。”
白富美脑子里打出一个问号,不太相信地看着高富帅,做个鬼脸,
“还有一次从AA再生资源回来,你帮我们订了快餐……”
“什么快餐?我不知道这事。”李大明的迷惑表情不像是装的。
李大明一否认,高富帅就承认,“那次,是我订的快餐啦,你没发现,只有我跟你、何坚三个人在吃吗?”
这么一聊,几件曾被白富美认为是李大明对自己有好感的事,都证实了是高富帅做的。
白富美脑中电光火石一样亮了,对高富帅有了新的看法,看来这人不只是会说笑玩闹,也很能给别人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