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枇杷褪去了看上去又酸又涩的绿色,换上了明亮又甜腻的黄色。比起门前那棵长满刺的枣子树,并且得等到夏天才能吃上的枣子,兰兰觉得她最喜欢枇杷了。不过这份决心在枣子红了,梨子大了,柿子软了之后,又是另一种说辞了。
自兰兰记事起,这颗枇杷树便年年立在那,年年挂满果了。兰兰更小一些的时候,是不被允许到后院来的,她吃的枇杷都是爷爷用竹竿打下来,奶奶挑了最黄最甜的,剥了喂给她的。稍大一些后,无人管她了,她便漫山遍野地跑,但又不敢跑远了,对密林里未知阴暗和鬼魂的恐惧使她只敢在家附近徘徊,爷爷奶奶便更放心地由她去了,他们知道,一个胆小的孙女比一个胆大的孙女好养活多了。
厨房的小木门打开,一臂长的小道外,正对着的是高高的一堵泥土坝,枇杷树便长在那高高的坝上。在把家附近能吃的都扫荡了一遍后,对枇杷的渴望便越发强烈了。日日搬着小板凳在后门口张望,越张望越生气,因为最先成熟的枇杷都长在树顶上,在太阳光下明晃晃得发着光。用竹竿吧,没那么长的杆子,爬上去摘吧,顶上的枝条往往又软又细,连小孩的重量都承受不住,更遑论大人了。成群的麻雀飞来了,在兰兰的满目泪光中,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这些美味的食物了。
麻雀吃过一轮后,枇杷好像一夜间全黄了,兰兰便整天呆在后院了。后院除了枇杷树,还建了猪圈和鸡舍,兰兰吃枇杷累了时,喜欢偷偷从奶奶的菜园里揪两片白菜叶,站的离猪圈远远地,又怂又兴奋地去逗弄那只丑兮兮的生物。或者拿着几个被鸟啄过的黄枇杷,溜到鸡舍去捡鸡蛋,鸡蛋多的时候,兰兰一边口袋放着一个,手里还能拿两个。树上的枇杷实在太多了,爷爷奶奶不爱吃,兰兰小小的肚子也装不下那么多,所以年年的这时候,爷爷便经常让兰兰去别的人家送枇杷了。
隔壁的国安公公家白天都没人在,稍远一些的国平公公家,凤丽婶婶家,兰兰其实都不大愿意去,其它的人家,兰兰就都不知道了。乡下靠山的村庄,本就没多少人家,何况这村庄还被一条小溪分成了两半,河那边的人啊,除了侍弄田地没人愿意过来的,河这边的人家呢,上工、采买、人情往来……不得已事事都要过河去了。
奶奶没事时便和她说着河这边多好呀,门前门后都空旷,人少事少,要是石桥修起来就更好了。兰兰却觉得河那边真好,每个晴天的晚上都有许多人在河岸边乘凉,聊田地聊收成,热热闹闹。河这边呢,天一黑下来,仅有的四户人家,都早早回了家,守着自家的黑白电视机,对盒子里人物的好奇,竟是胜过了身边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