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

柳锦绣在临安城首届“斗舞大赛”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地拿下了魁首。

红袖添香歌舞坊自然是要借势宣传一番的。

当日便有许多名门子弟慕名前来登门拜访，按照梅三娘的吩咐，柳锦绣只是隔着帘子给大家弹奏了一曲。坊主便在外面发话道:“锦绣今日累了，不再见客，想要一睹芳容的贵客请改日再来。”为由打发了诸多宾客。

红袖添香歌舞坊的庆功宴隔日举行，坊主和梅三娘亲自下了帖子，宴请了本次斗舞大会当日坐在贵宾席上的贵人以及虽未及前来，但却在临安城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物。

红袖添香歌舞坊内。

乐音靡靡，一众舞姬在台上踩着舞步，扭动着曼妙的腰身，为众人歌舞助兴。

众人吃喝畅饮过半，舞姬鱼贯退下。

柳锦绣按照梅三娘的嘱咐，穿一袭绯色衣衫，面上蒙着一条薄纱出来了。

众人见正主出来，接连起哄道：“面纱拿下来，给我们看看啊，这不都已经认识了嘛。”

中间还间或一些不太好听的类似“既然选择了婊子这行当，就不要再装清纯”之类让柳锦绣难堪的话。接着有人起哄，又有人附和，梅三娘见状走上前大声道：“多谢各位今日捧场我女儿的魁首答谢宴，我梅三娘不胜感激！今日坐下皆我梅三娘与歌舞坊看重的人物，还请各位给我三娘一个面子！”

“女儿？！就是那个魁首？”

“你啥时候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你这女儿还真不错！”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别说她们母子琵琶弹得都很厉害！”

……

梅三娘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此时不管席间众人说什么，她脸上只是挂着得体的淡笑。

议论声渐渐平息了，梅三娘继续道：“大家说的没错，日前临安城斗舞大会上摘得魁首的柳锦绣正是我梅三娘的干女儿，此后谁若敢欺负她，便是与我梅三娘作对，但谁若是对她呵护备至，那便是我梅三娘与红袖添香的恩人！”

下面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明显比之前低了许多。

席间一位身着青色衣衫中年男子起身朝众人拱手道：“既然锦绣是三娘的干女儿，那我们自然应该多加照拂才对，李某这里代三娘谢过众位。”

男子言谈得体，举止文雅地举起桌上的酒杯，朝众人扬了扬，自顾喝了下去。

一众贵人见状，也举起酒杯朝着男子示意，回敬了回去。

席间有低低议论梅三娘的声音，但声音太小，柳锦绣听不真切，她隐约觉察到梅三娘和青衣男子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梅三娘目光沉凝面带感激地看了男子一眼，两人目光相接间，微微朝对方点头示意。

柳锦绣朝众人敛礽为礼，低头道：“为感谢众位贵客，今日我在此为大家弹上一曲，各位宾客请尽情开怀畅饮。”

柳锦绣回身坐起，低眉信手弹着曲子，脸上的面纱被烛光映得通红，隐在面纱后美丽的脸庞，如梦似幻，令众人看不真切。

夜色渐深，众人酒足饭饱，梅三娘和柳锦绣站在红袖添香歌舞坊门口送客离开。

柳锦绣注意到在席间帮他们说话的青衣男子被众人唤做郡守大人，这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临安城的主事李郡守，临别时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大人今日替小女子解围。”

李郡守则看了一眼梅三娘，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与你干娘，相识已久，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柳锦绣心下了然，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待送客完毕，已是深夜。

梅三娘与柳锦绣一前一后进了梅三娘的屋子。

门方才合上，柳锦绣便对梅三娘盈盈下拜，泪眼迷蒙道：“记得锦绣初来临安，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因遇见了师父，才得以活命，而今，师父已成为母亲，还请母亲受我一拜。”

梅三娘神色复杂地看着柳锦绣，半晌才道：“我托称你是我干女儿，在这之前并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你如今当真愿意接受我这样子的一个母亲？”

柳锦绣跪在地上，眼含热泪道：“锦绣愿意，您对锦绣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锦绣此身无以为报。”

梅三娘看着柳锦绣，叹了口气，伸手扶她起来道：“好了，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你若不嫌弃我这个出身低贱的义母，那我认了你便是。”

柳锦绣顺着梅三娘的手站起来道：“母亲，女儿出身同样低贱，我们都是一样的……”，说着眼中竟然又有泪光闪现。

梅三娘轻轻地拍着她的手，温婉地笑着道:“你是我梅三娘一眼便看中的人，我毕生技艺已传授与你，希望你在技艺上能自成流派，成为一代名伶，如此才不辜负我一番期盼和你这双天生便适合弹琵琶的手！”

柳锦绣看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有些愣神，她不知道是感激梅三娘还是感激自己的父母，直到梅三娘说要把她最心爱的琵琶“渺音”送给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渺音”跟着梅三娘已经许多年了，它是梅三娘成名后赚的钱请工匠做的，据说价值千金，琴身用了上好的桐木，琴弦用了西域的冰蚕丝，弹起来声音清越，非同凡响。

之前曾有人出重金要从她手中购得此琵琶，梅三娘都没有卖，不想如今竟然要送给她了。

柳锦绣连忙欲跪下双手迎接，不料却被梅三娘打断，梅三娘朝她嗔道：“你今日已经跪过母亲了，如今还要跪吗？”

柳锦绣连忙道：“娘，谢谢您！容我再给您磕个头！”

柳锦绣说完也不顾梅三娘阻拦，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隐隐有些发红。

梅三娘心疼地伸手在她额头上揉了揉道：“此后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我梅三娘会尽此生所能， 换我儿今后不再对谁卑躬屈膝！”

柳锦绣听完很是感动，泪眼婆娑地扑倒梅三娘怀中道：“娘，我以前怪上天对我不公，让我从小命运凄惨，如今，我却要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您！”

梅三娘亦反搂着锦绣，任凭锦绣嘤嘤哭泣。

这么多年来，就算饥寒交迫，生活困窘至极，柳锦绣都没有这么哭过，如今一下子哭起来，仿佛开了闸门的洪水，想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要在今日尽数发泄出来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