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清晨6点。

瓜皮在阳台上嗷嗷叫唤。它的主人正在厕所刷牙。

叶剑迟在一阵惊天动地的漱口声中惊醒了。他瞅了眼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着剩下三个已经空了的床铺。

宿舍门被推开，李洛尘从外面精神奕奕地走了进来。

“才6点？”叶剑迟发出质疑的声音。

方凡事脖子上挂着毛巾，走到阳台上，开始收拾猫砂盆，一边挥动铲子一边说，“都6点了！”

“现在的社会团体都流行军事化管理了？”

“请注意你的言辞！”方凡事拿沾着猫屎的铲子对着叶剑迟，“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社会团体，我可是东水这片的老大。”

“说的跟真的一样，社会社会！”叶剑迟冲他抱了抱拳，探头出去问刚坐下来的李洛尘，“你呢？这又是从何处仙游归来啊？”

“练功，打小这样，习惯了。”李洛尘给自己泡了一杯枸杞，打开了收音机。

叶剑迟一头栽回枕头上，试图重新入睡。

“——九天企业表示，这次的回馈活动将持续一周，请各位师生安排好办卡时间，如果本人无法到场，也可托亲友代为办理——”

“喵啊呜——喵呜——”

“马上来了，罐头马上好，别蹭了别蹭了。”

“——教育部最新消息，今年的全国统考将新增5V5塔防模式，考生将在考场内领取指定用品公平应考——”

“罐头好不好吃呀？不能多吃了，只能吃一个，喵喵！喵！”

“——近日，隐元武卫发布全境通缉——”

“啊啊啊啊！！！”叶剑迟一跃而起，声音大大盖过周围嘈杂的环境音，“东水大佬！神仙道长！放过我这个不睡到9点不起的凡人吧！”

收音机被无情掐断，瓜皮吓得滋溜一下跳上床铺钻进了猫窝。

宿舍里突然安静。

“你吓着我家瓜皮了崽种！”方凡事扔下罐头，抄起猫砂铲，蹬着桌子边的扶梯就往叶剑迟床上爬。

李洛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脖子上的毛巾，“一伞哥！不至于，不至于！”

“松...手，老...子要被...勒...死了...”方凡事被毛巾勒住了脖子，艰难地发出嘶嘶声。

李洛尘一松手，方凡事因为惯性往前晃了一下，随后迅速稳住了身体，站在扶梯上大口喘气。

“你吼什么？”李洛尘质问床上的吓傻了的人。

叶剑迟下意识地往墙壁上靠，拢了拢被子，“我...我说梦话。”

方凡事气呼呼地爬到对面床铺上，小心翼翼地把瓜皮从猫窝里薅出来捧在手心，给叶剑迟递了过去，“把它哄好！哄不好，就别下床！”

半个小时后，叶剑迟看着一床的猫毛，打了个哈欠，无奈地看着瓜皮在他的肚子上昂首阔步。李洛尘起来续茶，优哉游哉地捧着杯子靠到他床边。

“哎，尘尘，一伞哥呢？这猫儿不闹了，我得再睡会儿。”

“把小祖宗哄好了么就想着睡？当心一伞哥让你下不来床。”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怪怪的。我去！踩哪儿呢小祖宗！”

李洛尘心情大好，“上午一伞哥要去参加学生会的什么招新，我也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学生会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学生会不好看，学生会主席好看呀。”李洛尘踩到扶梯上，伸手去戳瓜皮的脑门儿，“你不知道吧？我们主席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加才女，她成绩好，是跳级读的大三，听说学生会主席也是破格任职的，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荣誉拿了个遍，大一入学的时候就被评为那一届的校花，最重要的是，没有男朋友。”

“不去不去，没兴趣。”叶剑迟把李洛尘的手弹开，自己护着瓜皮。

“你对女人没兴趣？”

“滚吧你！”

“别吼呀！当心吓着小祖宗了下不来床。”李洛尘嬉皮笑脸地下去了。

事实上，叶剑迟还是很快就下床了。

方凡事认为，他作为东水老大，不能一个人吃早餐这么没有排面，得有两个人跟着。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要吃的像皇帝，这样才能保证一天都顺顺利利。”方凡事抽出两个餐盘分别递给他们，自己一人拿了两个，像帝王选妃一样朝食物们走去。

叶剑迟和李洛尘挑了些吃的，很快就在收银台会面了，回头看了眼还在往盘子里奋力叠第六个肉包子的方凡事，决定先刷了卡去找位子。

早晨的万人特别空旷，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在吃饭，收银台刷卡的嘀嘀声在食堂里都有了回音。

他们两个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李洛尘刚喝了一口豆浆，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迟迟，你看，那是谁？”

叶剑迟扭头一看，“苏轻轻？她在干什么？”

她背着个小双肩包，手里拿着一叠小广告，正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贴。

“你说这个苏轻轻，到处招摇撞骗，还大清早的来贴小广告，是不是家里比较困难啊？”李洛尘皱着眉头。

叶剑迟转回来看了李洛尘两眼，“好奇？好奇就去问啊。”

“这么问多不好呀。”

说话间，苏轻轻已经贴完了手边的那张桌子，一抬眼，看见了盯着自己的李洛尘。

李洛尘赶忙假装四处乱看。苏轻轻笑了一下，拿着小广告就凑了过来。

“你们倒也起得挺早？真是有缘啊，这也能碰到。”

叶剑迟冷冰冰地说，“这叫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苏轻轻不接他的话，一屁股坐到李洛尘边上，把小广告摊开给他看。

“同学，之前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不是来赔礼道歉了嘛。这家新开的健身馆真的很不错，我仔细看了他家的优惠活动，很划算的，都是自己人，我给你内部优惠价，你考虑一下？”

李洛尘恶狠狠地掰开一根油条，“同学，我只是家教好，但我，不傻。”

“你贴小广告，能赚多少钱？”叶剑迟突然问她。

“一张桌子1毛，一早上贴完这个食堂的，可以拿几十块吧。”

“你把小广告分发给食堂保洁大妈，两张桌子1毛，对她们来说是顺手的事，白来的钱，东水可不止两个食堂，全都贴满，除去付给大妈的人工费，你还比现在赚。”

苏轻轻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点，我贴的这些广告到时候都得保洁大妈一张一张给清理了，她们赶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帮我贴？”

“自由市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叶剑迟把牛奶喝了一大半，咂了咂嘴，“如果有，那就是价钱没到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呗。”李洛尘又扯开一根油条。

“其实你可以给健身馆提个建议，与其在这里发传单，还不如让他们出资在东水每个食堂安放电子屏，滚动播放广告，等这段时间过了，还可以出租出去，这才是长久的买卖。”叶剑迟放下杯子，“你们干嘛这样看我？”

苏轻轻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万恶的资本家。”

“你们吃那么快呀。”方凡事端着满满登登的餐盘凯旋归来，坐到叶剑迟边上，看到苏轻轻，问，“这是你们朋友？”

“不是，搞推销的。”叶剑迟和李洛尘异口同声。

“同学，你身材这么好，平时一定健身吧？要不要办卡？”苏轻轻立刻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方凡事楞了一下，说，“好——吧，我只带了学生卡，你把传单给我一份，回头我联系你。”

“好的，给我打电话哦~”苏轻轻递给他一张小广告，临走前又打量了他两眼，随后飘然离去了。

“一伞哥，你不是最讨厌办卡的了吗？”李洛尘想起昨天的电话，颇为不解。

方凡事看着手里的小广告，慢慢地说，“刚才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熟悉。”

什么时候，好像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