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全站在一棵粗壮的法国梧桐旁,看着步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内心充满了失落。他在抱怨世界的不公平,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自在的生活在这里,而自己想要找一份卑微的工作都那么困难。
然而,如果他知道路上来来往往的看似快乐的人们,并不一定都是真正快乐的,他或许会停止这种抱怨。低头猛走的青年,可能刚刚因为业务不佳被上司训斥,甚至可能丢掉饭碗;结伴走过的女孩,短发的那个,有可能刚刚跟男朋友分手;骑着电动车高声唱着现代戏的大爷,有可能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儿子……
他抬头看着旁边的法国梧桐,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风霜,才能长到一人无法环抱的粗细。王大全用手摩挲着树干,斑斑块块的树皮颜色有深有浅,看上去就像是画家用刮刀任意涂抹的丙烯色块,很好看。他抠下一片已经干裂的快要脱落的干树皮,看到了里面浅绿色的新皮,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境况——要想得到新生,不就得扒层皮吗?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青年,不知道如何用合适的辞藻形容目前的感受,但是他隐隐约约感到了重拾信心的欣喜。
“继续找吧!”王大全重新鼓了鼓勇气,沿街向前走去。
路的两边聚集了很多小店面,有卖奶茶的,有卖各种小吃的,还有一些服装店。显然这里不是饭店聚集的区域。很多时候,不是有决心和勇气,上天就会眷顾你。王大全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在街上寻找着,倒是也看到了几家饭馆,但是都是那种夫妻店,并不需要多余的帮工。
迫切的心情能使人忘记一切,包括饥饿,时间悠忽的就溜走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寂寞和失落像两个幸灾乐祸的小人,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脸上是眼泪吗?大全不相信自己是这么的脆弱,可能是下雨了吧。
眼看今天没有能找到工作的希望,又怕天黑后自己迷路找不回住的地方,所以王大全决定先回到临时住所。虽然那是个不怎么值得期待的阴暗的、霉臭味逼人的地下室,但是睡在那里,总比露宿街头的好。
城市的街道宽阔整齐,落日的余晖把西边的天空染的分外妖娆,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也披上了金色铠甲,归巢的倦鸟相伴而飞。这一切都与王大全无关,他就像一个游荡在阳间与阴间不能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拖着空洞的躯壳机械的向前挪动。
回到地下室,王大全打开房门,一股强烈的霉味儿扑面而来,找到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白炽灯发出幽暗的黄色光线。一两分钟后,王大全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突然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绿色暖水瓶,他能确定,在他走的时候它是不存在的。
他走到书桌旁发现在暖瓶的旁边还有两个纸杯,在纸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飘逸的写着:我在302住,有事上来找我。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那位年轻的房东留给他的。王大全往纸杯里倒了半杯开水,热乎乎的纸杯捧在手里,心里顿时也感觉暖暖的。把纸杯放在书桌上,从背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锅饼,掰下一块,喝着热水大口吃了起来。
现在爹妈和玉秋他们应该也在吃饭吧,一会给他们打个电话。这才刚出来一天,就想他们了,真没出息。大全笑了起来,只有想到家人们的这一瞬间,他才是真正快乐和放松的。
席梦思床垫软软的,上面有一床褥子,不知道这是不是房东刚给铺上的,摸上去干燥舒服。
“喂,玉秋。”大全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吃过饭了吗?”
“大全,我们吃过了。你吃了没?”妻子关切的说,“带去的钱别舍不得花,吃点好的。”
“嗯,放心吧。儿子怎么样?他睡了吗?”大全问。
“这才几点啊,还没睡呢。爹妈带着他在他们屋里玩呢。”妻子说,“儿子就像是想你似的,刚才吃完饭,我抱着他,他就支棱着胳膊,要往外面去。我猜他是要找你。”说到这里,玉秋开心的笑了起来。
大全的心融化了,为了家人,自己面对的这点困难算什么呢?他决定今晚早睡,明天早起,再往更远的地方去找找看。
但是,初次离开家人又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状况的王大全怎么也睡不着,就像在鏊子里的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到了几点王大全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对未来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一点价值,赢得一点别人的尊重的王大全毫无收获的度过了他来到省城的煎熬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