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如也

道理不辨不明。有人偏要抬杠说,道理不辨自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倘若不在一个频道上,见地当然不同。争辩究竟是啥意思,没有多少人知道。世界之间的争议,从来争不出所以然来,很正常,争出来才怪。

话说有个小和尚,为了净心空相,整日呆若木鸡,对周遭世界全无兴趣,这让师父很着急,讲道理显然没用,于是带小和尚出去散心。转了一圈又回到寺庙,师父抢先一步,把小和尚关在了寺外。眼看天色渐暗,雾气笼罩之下,树林、小溪、野花、小鸟消失在夜幕中。这时寺门打开,师父走出来问:你看到了什么?小和尚回答说:全黑了,什么也没有。师父莞尔一笑,说道:不,外面的清风、树林、野花、小草、小溪,都还在,一样不少。

世界如此奇妙。故事明显是编的,很像禅宗的性格。暗夜当中,小和尚单见其黑,师父却见其明。感悟不在辨与不辨,世界本来如此,存在就是硬道理。假如有人振振有词,假如有人妙笔生花,没用。事实胜于雄辩,认同从来就不是争来的,老和尚高明。

空空如也,到底是空对空,空对空如,还是空空不过如也?让人搞砣不清。这话出自论语,话说某位粗鄙之人给孔夫子出难题道,空空如也是啥意义嘞?夫子一下子被问住了,敲破了脑壳,如此这般的左思右想,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无可奈何地承认说,我很无知。

虚空,虚静,空空。这些不像是名词,却很像某种修行,让人脑洞打开来,心境放下来,天高云淡的沉淀,直至尘埃落定,心境自然极致的妥帖。其中之意,无关大脑的认知,不需要逻辑的推理,就那么傻傻地看向内心的直觉。噢,原来都在这里。不在乎同一,实际上又做到了同一,认同本心,就认同了世界。道家讲虚静,佛家讲虚空。慧能和尚说道: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

粗眼一看,这段话很简单,肚量大而已。然而仔细一想,这事儿实在难比登天。世人喜欢挑挑拣拣,开口不离好恶,心里总装着一杆秤,掂量来掂量去。值不值,看不看得上,要不要拿正眼瞧它?人常说,世事有如过眼云烟,不如一笑而过。可苦笑之后,放得下执着,放得下斤斤计较,却放不下精算的心劲儿,谁敢缺斤短两的糊弄咱,绝对要他好看。

人的世界,还是那句老话,玄之又玄。空空如也的大千世界,寂静了万亿年,还会继续地寂静下去。人心是活的,没办法不取舍。想要做佛陀,一视同仁,似乎办不到,除非遇到迫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就做圣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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