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瓦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慵懒的云。太阳在这个初夏的时节，毫不吝惜它的热量，悄无声息却狠狠地炙烤着大地，没有雨水的日子里，大树还没什么，可怜的小草，都耸拉着脑袋，艰难地硬挺着，等待着。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就会来一场痛快淋漓的雨，滋润着久旱的小草们。

小婷的心情却很好，舅舅通过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工作。这个公司的高层，副总经理李总就是舅舅的好朋友。所以，小婷顺风顺水地进入到了公司的销售部，没有经过实习就成了销售员。除了每月几千块的工资，最让她心动的是业绩提成，实在是太诱人了。小婷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向老销售员学习，尽管掌握业务知识，争取早点拿到业绩提成，然后好好把舅舅和她的同事们请到餐厅，表达她的谢意。

机会终于来了。几百万的大单，销售部每个人都瞪起了眼睛。几个老销售员摩拳擦掌，私下里甚至有人去走了关系，都想把这个肥差拿下。可李副总经理的几句话，让他们心凉了半截。

“本着锻炼新人的目的，这次就让小婷出马吧。王主任，你多操点心！”说完向王主任投去了会意的眼神。紧接着又朝着小婷说：“多下点功夫，有不懂的就问，这里全是你的师傅，尤其是张主任，多少年的销售老人了，经验丰富。还有，就算这次成功了，提成你也不能独享，要拿出一部分来感谢大家。告诉你，没有大伙儿的帮助，你是不会成功的。懂了吗？”

“放心吧，李总，我一定努力工作，虚心向各位前辈学习，拼命也要拿下这单来，请您看我的行动吧！”小婷满脸通红，虽然内心无比兴奋，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出了特别虚心的样子。

不用说了，这关系一定是非常不一般的，否则，作为公司高层的副总经理，怎么会在布置任务时恰到好处地进来，又不顾销售部这么多人的面子，堂而皇之地把肥差交给了小婷。王主任历来憨厚，副总经理的面子必须给，但销售部的业绩也不能丢。于是，老实巴交但担任主任多年的他，给所有人下达了命令，并且由他亲自带头来完成。

“从今天起，只要小婷需要出去谈判，咱们排班给她打下手，为防止出现意外，明天我先跟着她。大家多操点心，李副总不是说了嘛，到时候小婷的提成也有大家的一份。”

临下班时，王主任又一次把小婷叫到办公室，这可是真正地教小婷本事了。

“这是材料，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熟悉了。这个是我给你的几种方法，你好好看看。材料可以带回家看，这个现在就看，不懂就问，看完要销毁的。”

“谢谢王主任！”小婷从王主任手里接过了两份资料，公司的那份她顺手放在了茶几上。捧起王主任给她的“秘籍”，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这里，王主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报价高了反而容易成功，那样对方不就吃亏了吗？”

“报价高的，里面有对方的提成，低的没有！”王主任干脆利落地回答。

过了一会，王主任看见小婷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马上就问：“都明白了？”

“明白了！”小婷信心满满地回答。

“好！明天咱俩一起去，你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多看我的眼神就可以了。”说完不等小婷回答，抓过那几张纸，用打火机点燃，先在离烟灰缸一尺的上方燃烧，当剩下不多一点时，一松手，几片火焰落到了硕大的烟灰缸里，顺手拿过一支笔拨弄着，几张残纸片很快就变成了灰烬。

02

“小婷成功了，她这次为我们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都是大家帮助的成果，我只是尽力而已，谢谢主任！谢谢同事们！”

小婷成功地为公司签下了大单。当王主任在会议室里宣布这个好消息时，热烈的掌声响起来，但是中间也参杂着些许嫉妒和不屑。

“这次小婷可捞到了大鱼，听说奖金是按照总金额的这个数！”比小婷早来到销售部半年的黄丽娅对着几个同事伸出四个手指头，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那有我们的份吗？”小静傻傻地问道。

没等黄丽娅说话，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又不是发给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副主任张远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看了一下众人，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哎呀！李副总不是说了嘛，这功劳人人有份，奖金提成小婷吃肉，怎么也得让我们喝口汤吧！”话音刚落，王主任就招呼大家，下了班直奔酒店。这次销售部庆功会赵总经理亲自出马，要同销售部的九名成员一一干杯。

真是太奇怪了，庆功会，真正的主角却没有来。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里，李副总一直在跟赵总经理耳语着。

“这是啥意思啊？依我看，这奖金提成八成要泡汤，小婷连面都不敢露了，有李副总罩着，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啊！”张远稍微侧着头，一只手挡住半边脸，小声跟身边的黄丽娅说着。

“管它呢，给，咱就拿着，不给也不惦记，王主任不是说了，业绩算大家的，是咱们销售部的人，脸上都有光啊！”黄丽娅本身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销售部被大伙儿亲切地称为“傻大姐”，跟公司高层吃饭，这可是头一次，只顾高兴了，什么都不考虑。

菜齐了，酒也倒满了。赵总端着酒，站起来微笑着说：“首先祝贺销售部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本来这事没有什么把握，没想到啊……”赵总把脸转到右边站着的王主任，接着说：“论功劳，王主任最辛苦，销售部的员工们也很辛苦，来吧，我们共同举杯庆祝！”赵总仰脖就把一杯酒灌进了嘴里。

“这第二杯酒，我要代小婷敬大家。小婷是个好孩子，不容易啊！来吧，感谢大家对小婷的帮助！”喝完酒赵总落座，转过头跟李总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等酒倒满了又一次笑了起来。

“第三杯酒，是我代表公司来给大家敬酒，你们辛苦了，请诸位放心，所有的奖金提成，由我来想办法，绝不会亏待大家的。”

这下子，没有听出味道的人无所谓，可还是有两三个人都愣住了，以往奖金提成都是由王主任领回来发给大家，今天赵总说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还是由他想办法呢？谁也不会直接问的，只能表面上微笑着，内心却多了些怀疑。

其实，往常销售部也是这样，大家都是先摆酒庆贺，多会儿资金到位了，王主任就会把钱领回来，所以没有人这么早就提奖金提成这事。可今天不一样，有许多地方令人意外。难道真的像张远说得那样，大家白白忙活了大半个月，泡汤了？

酒宴就在外表上一片欢乐，却存在着许多疑惑中结束了。

03

很快，公司就有了流言蜚语。小婷还是一如既往地上班打卡，只不过有时候会找王主任请假，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请完假就急匆匆地离开。对于流言蜚语，开始她并没有在意，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呢。谁知道谣言四起，越发不可收拾，不管走到公司哪里，都会传来窃窃私语和鄙视的目光，甚至还牵连到了公司的高层，这不由得小婷不在意了。

经过几天的仔细询问，小婷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有给大家分提成，她是有苦难言的，这事除了李叔叔，还有赵总和王主任知道。怎么可以这样败坏她呢，说什么她和李总有一腿，为了金钱，把赵总和王主任也拖下了水。

小婷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当她找到这些话都是来自销售部副主任张远的口中时，毫不犹豫地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有事吗？”

“副主任，最近公司里风传我签下大单的事，我问了，很多人都说有些话是出自你的口中，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能告诉我吗？”小婷不卑不亢地问道。

“哦！是这事啊，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再说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我说的，有些事，你心里是清楚的。”张远露出了奸诈的笑容，点了一根烟，显得特别轻松的样子。

“我知道，工作上的确不是凭我自己的能力，还是公司领导和销售部的前辈们照顾。这样吧，我给您买两条好烟总可以了吧，求求您，就别再跟我过不去了，行吗？”小婷不愿意把事情闹僵了，只能低三下四地求着张远。

“抽烟顶一会儿，喝酒顶一阵儿，你没有听说吗？明说了，有些话确实是我说的，可事实上你就是被老总们照顾了。两条烟？这可是打发要饭的呢，你还是算了吧！”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我也是有苦难言啊，等我度过这个难关，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好吗？副主任。”

“想让我住口也容易，以后公司下给你的任务，你要找我一起干，凭着公司和咱俩的力量，肯定所向无敌。至于奖金提成嘛，我要这个数。”张远终于露出了可恶的嘴脸，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头，在小婷的面前晃了晃，意思是要和小婷二一添作五，两个人平分奖金提成。

“实在对不起，张副主任，我没有权利跟你平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这样到处说我了，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婷的眼泪流了出来，但她还是很克制，非常有礼貌地给张远鞠躬，然后转身出去了。

04

从那天起，小婷就不怎么来上班了。可谣言还是在公司里的少数人中间传播着。

一个周五的下午，公司李副总和赵总来到了已经准备下班的销售部。两个人都带着微笑，互相看了一眼，李副总朝着赵总点了点头。赵总就说开了：“现在，请大家抓紧把工作整理好，一会儿我们要集体活动，然后再吃顿饭，怎么样啊！”

“什么活动？”

“好啊！服从安排！”

一听说要吃饭，大家的兴头就上来了，有鼓掌的，有赶快回到座位把最后的工作尾巴消除的，还有几个在窃窃私语的。

“好吧！现在出发，一、二、三、四、五……嗯，加上我们俩正好十个人，王主任带路，我们一起走！”李副总挥挥手，大伙儿一起出发了。

谁也没有想到，几辆车来到了市肿瘤医院。此时正是探病时间，王主任只是领着张远跟着两个老总进了住院部，其他人就留在停车场，说一会儿就回来。

四个人坐电梯来到一个病房，透过门玻璃，张远一眼就认出了是小婷，她在病床边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喂饭。进了病房，张远终于明白了，小婷的父亲患了癌症，正在医院治疗。张远头大了，难道赵总和李副总一直在说的奖金提成是为了小婷的爸爸？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事可有些过份了。

唉！干了这么多年，居然被这么点的奖金提成牵着鼻子走。如果真是这样，我张远还算个人吗？想到这里，张远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大家后面说的什么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从医院出来，王主任悄悄告诉张远，本来公司老总们不想让大家知道小婷爸爸这事，想着在各方面悄悄地给予小婷帮助，没想到最近公司里谣言四起，尤其是以张远为代表的几个销售部的老员工，为了奖金提成的事，一直紧揪着不放。赵总知道了，准备把张远和几个销售部的老员工集中在一起，好好谈谈。还是李副总说服了赵总，认为张远他们本质上不是这样的，只要让大家知道公司是在帮助有困难的员工，大家都会理解的。

这顿饭吃得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张远一直在低着头想着什么。当宴席进行到尾声时，张远端着满满一茶杯足有三两多的白酒站起来说话了。

“两位老总，王哥，是我不对，不应该把眼光放在区区一点奖金提成上。什么也不说了，全在酒里，请大家看我今后的表现！”说完举起杯仰起头，含着眼泪把满满一茶杯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没多久，公司里就有了动静，一切都是在悄悄地进行着，大家都踊跃参与了为小婷父亲治病捐款的活动。据说，组织这次捐款活动的人，正是销售部副主任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