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用十年时间,去赌一个答案。
—阿楚
我坐在藤椅上,长裙下的脚无意识的晃动着,低头看一眼手表,嗯,8:10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十年前我认识了阿楚,然后在短短一天内成为了好朋友,后来她问我,你也不像是很外向的女孩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和我做朋友了,是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哈哈哈。
我放下手里的书,回头瞥了一眼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沙发上的阿楚,说,大概是因为我们很像吧。
阿楚有个喜欢了很久的男生,她会像全天下热恋中的小姑娘一样,为他悲,为他扰。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喜欢的那么理所应当。
二十二岁那年,我们大四。毕业前一天,她喝得醉醺醺地趴在我腿上,我轻轻地拨开她披散的长发,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双通红的眼。
她明明哭得满脸是泪,却还是在笑着,然后一边打着酒嗝,一遍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我喜欢了他四年,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他却只会装傻。”
“我那么喜欢他,可他还是喜欢别人。”
“阿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她哭得蜷成一团窝在我怀里,我把头搭在她肩膀上,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阿楚,我懂,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种感觉。
我折心沐火,他弃之如履,不过如此。
大学毕业后,昔日同窗分赴西东,有些人渐渐地就再没了联系,四年的情谊到最后也成了笑谈。幸好从始至终,阿楚都陪着我,我也不会有太多的失落。
二十三岁那年,我在苏州,阿楚在大理。九月十五号阿楚来到苏州,说,想见我。最后我们约在了一家茶楼。
我用她最喜欢的冰裂釉茶具给她泡了一杯茶,她习惯性地耸耸鼻子细细闻香,我坐在对面,静静听她说着。
“两个月前,他分手了。”
“然后呢?”
阿楚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小几上,抬起头看着我,我摇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慢慢地垂下来。
“阿裳,我要去找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愿意用十年时间,赌一个结果。”
九月十六号,阿楚离开了苏州,从此之后,我再没见过她。
阿楚,我多想像你一样,能勇敢地说出一句,我喜欢你。
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我招来服务生泡了茶,依旧是用冰裂釉茶具,阿楚最喜欢的茶具。
我道了谢,整理裙摆准备坐下,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我拉开藤椅,转身向她走去。
阿楚,我很想你。
“然后呢,你见到他了吗?”
“阿裳,你问题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别急,让我喝口茶缓缓。”
阿楚煞有其事般的拍拍胸口,还晃着手臂扇风,一副“我很虚弱”的矫情模样。
“你一走走了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哪能不急,快说,你究竟有没有见到他?”
“阿裳你知道吗,这五年中他走过的每一处地方我都会去看看,然后想象他见到了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这样想着,就好像这一路是我陪他走来一样。”
“阿楚,你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我没问,阿裳,我放弃了。二十八岁这年立春,我见到了他,隔着人群,我远远地望着他,然后转身离开。”
“十年时间换来的答案,我不要了,阿裳,太晚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真的放弃了?”我试探的问她。
“真的,我曾经那么喜欢他,可五年的寻找让我更理智地去面对这件事,十年前就得不到的答案,十年后也没必要得到,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你呢,阿裳,你还喜欢他吗?”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我不回答,阿楚也不逼问,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
良久,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阿裳,放弃吧,都十年了,你早就知道结果的。”
如此,也好。
在二十八岁的这年夏至,我们两个大龄剩女终于嫁了出去,此后五十年,我都没有再想起他。
七十八岁那年寒露,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扯着一个小男生的衣袖,梗着脖子,说“我喜欢你。”
那个小少年别扭地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