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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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晚风带起凉爽和花香,在街道上游荡。彭总醉醺醺地钻出出租车,走进一家茶楼,他拍着辛迪拉的肩,反复吹嘘自己增值财富的能力。
女孩端上茶,坐在他旁边礼貌性地聊会天,超短裙下露出白嫩的大腿,他的手突然变换了位置,蓦地按在她左腿膝盖处。
做我秘书吧,他手愈发不老实,向上探索,我们合作。他臭烘烘的嘴贴近她耳边,钱不是问题!
快把手拿开,辛迪拉说,我数三下,一、二......
可是,彭总哀求,我需要,非常需要,你接受吧,一个月一万六,做我的......哎哟,别打我脸,我错了,我只喝茶!
她早攥紧拳头,原本是希望他自动清醒,可这回居然忘乎所以全方位越界,不出手不行了。
他被打倒在卡座的长沙发上,一个半老头子,这么不经揍,仅仅一拳,便恢复常态。
流血了?他慌张地坐起身,摸自己的鼻子,低声咕哝,开个玩笑,你别动粗,你这孩子太野蛮。
女孩得保护好自己,她说,你女儿跟我差不多大,你没提醒她吗?对色狼零容忍。
彭总抚弄着鼻子,没出血,只是淌出一节鼻涕,他放心了;辛迪拉递给他面纸,他没接,将那节鼻涕又吸回去。
我酒醒了。他尴尬地笑,端起已经温度适宜的飘雪茶大口大口地喝,那节鼻涕又流出来,混入茶水里。她厌烦地起身,帮他拉上卡座的翠绿色布帘。
辛迪拉高挑匀称的身影在大厅中轻盈穿行,闻名而至的男客们对这位绝丽明艳的女孩投去追求的目光,是因为想见她,和她聊天,他们才上这品茶。年轻、中年、老年的男人们,在她超短裙诱惑下,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在脑海中将她无数次占为己有。
辛迪拉被誉为外北区第一美人,她开的灰姑娘茶楼成为这一带男人热门打卡地,且知名度不断扩大,不少外地客人为了一睹芳容,也纷至沓来。
金先生也是慕名从k城开了三个钟头的车出现在辛迪拉面前。
他有些不听使唤地盯着她眼睛,反复打量。
果然不同寻常!他想。
辛迪拉早熟悉了这种男性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诱惑力,会恰到好处运用。
很累了吧?她微笑,露出几颗洁白牙齿,先生,我是说开车,远道而来。
不。他忙摇头,说,是激动开心,迪拉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十倍。
哈哈,谢谢你夸奖,我是中看不中用的类型。她说,并将他带到楼上一个包间,你这么晚都赶来,让我有些感动,所以我给你打折,先生。
不。他说,咱们别提钱,我这人喜欢讲真情。迪拉小姐。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手机美颜的骗局,你知道现在很多类似情况,见光死也就是这种道理,我是好奇来验证,预想只要达到五十分便满意的我,却在你身上看到了五百分!
你在网上加我,以为我是个托,这种事,我也遇见过,能理解,她说,但你给我打分,有点不礼貌。
是比喻,他说,绝非冒犯,我也给我自己打分。
她端详金先生,他瘦高个,一米七五左右,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岁,面容方正,戴着银边眼镜,斯斯文文。
但辛迪拉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家伙在伪装。
今晚我得待在这儿。他坐到沙发上,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说,迪拉小姐,没有问题吧?就像住旅馆,对了,还没加你的微信,我得转账给你。
先生,你在这儿休息,她说,我先给你端点甜点和红茶,我们一会儿再说其他。
金先生全程保持微笑,将肩上的挎包放到玻璃小几上,并打开旁边摆着的墨绿色穹形罩子台灯。
这样很好,他说,迪拉小姐,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她忙关掉包间的灯,拉上门,到走廊上,不知不觉有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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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骑着单车驶入沙河路,在玉米桥,顺旁边的斜坡下到岸边,江水面倒映着几点灯光,挂在车龙头上的手电照到不远处的垃圾场,周遭散发的恶臭塞满鼻孔,他忍不住干呕几声,憋口气使劲蹬踩踏板,前方终于出现了那个沙坑。他将单车扔到一边,打开手机电筒,朝坑里照,下面趴着一个人。
他看了一阵,手电在人身上扫来扫去,白色连衫裙已经污迹斑斑,挑染的披肩发如海带丝般膨胀开,能看到几片玫瑰红;两只小腿有蚂蚁爬动,翠绿色的高跟鞋只剩下一只勉强挂在右脚上,另一只陷进了沙土。
白羽跳进一米多深的沙坑,开始搬运这具女尸......
从僵硬程度和尸斑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是被铁丝或绳索机械性勒死,下体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周身没有被殴打的伤痕。
沙坑是第一现场吗?
我还不敢确定。最可怕的是面孔,我要拍照发给你吗?
好。
整张面皮被完整切下,应该是凶手带走了。
恩。我看到了。
赶紧删除吧,看多了会做噩梦。
恩。虽然可怕,但从轮廓上看,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对。很年轻,身段也不错。还需确认身份。
是个大学生吗?附近k大已经有两个女生被通报了失踪。
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高。
那就麻烦你继续查,先这样,不聊了,有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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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中敲响到零点,彭总拉开卡座的帘子,先前在沙发上睡着了,现在打着呵欠,走到卫生间,站到小便池前,旁边突然多了一个男人,站在另一个小便池旁,他侧过头看男人的脸,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
兄弟,这里熟客多,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彭总友好地打招呼。
我第一次来,对方回答,眼镜片后边射出两道转瞬即逝的阴冷目光,嘴角挂着习惯性微笑。
啊。明白了。彭总说,我们小拉的慕名者。远道而来吧?
也不远,他说,k城。
哦。才来吗?开车还是得几个小时呀。
来了一会儿了。
恩。我们小拉魅力无敌。可惜......彭总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什么?
啊,没什么。彭总和眼镜男一起出了卫生间,看见小拉又在接待新来的客人。
她真是不知道疲倦。彭总说,要找个有钱人依靠简直易如反掌。
你是说做二奶?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兄弟,她多美呀,你不也是为这个来的吗?
是美,尤其那张鹅蛋脸。脸上的皮肤白皙鲜嫩到让人想撕下来。
哈哈。撕下来吗?应该是摸上或亲上去!
哦,亲上去,要起鸡皮疙瘩了。
兄弟,你说话怪怪的,不过听起来有意思。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如果改天在这儿遇上,我们好好聊聊。
好啊,老哥,希望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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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回到包间,把小几上的绿罩台灯熄灭,包间是靠墙隔出来,没有窗户,所以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他从挎包里摸出两样东西,湿漉漉凉嗖嗖,叠加着在手里摊展开,放到鼻子前吮吸,然后他看到了两张脸。
是应该这样吗?他陶醉地想,亲上去......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幻影。
时钟滴答滴答往回倒转,舞台上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子,有节奏旋转,弹簧似的跃动,悄无声息,一道洁白的光束亮圈追随她挥洒自如表演。
听不见音乐,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却响起雷鸣掌声,她的面孔被拉近,妩媚容颜绽放灿烂笑意。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把满天星蹒跚学步地跑到她跟前,她弯腰搂起,把脸贴上去,带香味的唇不停地亲她的稚嫩双颊。
妈妈,妈妈,小女孩大声地喊着,也去吻她。
妈妈,妈妈,金先生嗓音哽咽,似乎他正跟随那小女孩同步发声,眼里有热辣辣的液体涌动。
可突然间,舞台坍塌消失,母女俩被塞入关野兽的金属笼,殷红灯火映出她们已经没有皮肤的血肉脸孔,不对,不是灯火,是她们的可怕脸孔在发光。
金先生将上下牙齿摩擦得吱吱作响,他呻吟般喘息,有些悲伤,也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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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查,成立了特别专案组。
恩。明白。
不过他们进展太慢,带头的刑警队长陆鸣,我跟他打过交道,是个教条化的榆木脑袋,擅长理论和纸上谈兵,搞不清为什么让他来领导破案。
所以啊,我找你合作,得尽快逮住凶手,不能有下一个受害者了。
你真了不起。我是为了钱,你是为了正义!
哈哈,我给你那点钱,你也能拿来说事?你讨好我,可不可以换种方式。
我是真心佩服你。
你想追我直说好吧。
哦,哦,是,想。
恩。我会考虑。
真的?
当然。等这个案子查完了给你答复。
我心跳得好快!
别高兴太早,也可能拒绝。
啊。说得也是,可我还是很激动。
行了。恢复正题。死者身份有眉目了吗?
有了。与我们先前的推测吻合,k大其中失踪的一个女生,叫康惠,她和另一个失踪的许英是同寝室好友。
那个打电话给我的人,电话号码查了吗?
建兴街上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现在还有这种电话亭?
很少了。不过那儿确实还有一个。
那个人是做了变声处理,应该是手机上做的录音播放。但我感觉是个男人。如果是凶手,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可能不是凶手,但目击了作案全过程,要让你注意这个案子。
你勘察完了吗,江岸垃圾场那沙坑是不是第一现场?
不是。是抛尸现场。我没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和脚印,也没发现作案的绳索或铁丝。我还得去侦探所,继续检测尸体,希望有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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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总回到家,女儿还没睡,在客厅边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小蓝,你是在等爸爸吗?他换上拖鞋,准备去卫生间冲澡,我今天招待客户被迫饮了半瓶青花郎,又去辛迪拉那儿喝茶解酒,回来晚了,你别生气。
躺在沙发上的年轻姑娘放下手机看看他,怪怪地笑,老爸,你真能自作多情,难怪范阿姨说你是个开心果。
她是想说我是个爱出洋相的傻瓜吧?她刻薄惯了,我是懒得跟她计较。她去国外旅游,我不是解放了吗。她不回来最好!
呵呵,你说这些,小心她回来撕烂你的嘴。
只要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要让我保密,零用钱得加倍。
死丫头,她骂你还不够多吗?
我骂她更多。
哎。我就是对你太好了。
加不加?
加。你赶紧去睡觉吧。
姑娘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抱住老爸,我要换最新款手机和笔电,需要一大笔转账。
好。好。明天转。不过,小蓝,你们学校好像最近不太平,你得注意点。实在不行在家里待几天。
恩。学校闹鬼。
什么?
失踪的康惠和许英,就在我们隔壁寝室,大家都传是于晶老师来找她们了。
这是无稽之谈。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是坏人作怪。警察也真无能,总破不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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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网上已约定,今日一早,白羽到k大见艺术系的彭小蓝。
在校园外一家果汁店,两人对坐在玻璃方桌前,点上想喝的饮品和甜点。
姑娘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侦探,看上去更像一个大男孩,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秀气的脸上不时会浮起腼腆的笑,偏长的头发中分开,与面孔搭配恰到好处,让她禁不住想起了韩国某男演员。
你多大了?她问,看上去比我还小。
二十八。他回答。
啊。你这可爱的娃娃脸怎么看也就二十刚出头!她夸张地捂着嘴,随即又低声问,你有女朋友吗?
啊?白羽脸突然有些红,换了严肃的口气说,彭小蓝同学,我是找你了解情况......
好。姑娘打断他,说,想知道什么你就问。但结束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女朋友吗?
现在还没有。他尴尬地笑,不过已经有追求的目标了。
哦。那我还有机会。她喃喃自语。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他不自在地喝了口奶茶,看着眼前这位身体微胖,奇怪的化着浓妆,有些滑稽的女大学生,心里涌起一阵烦乱。
恩。好。你问。她让自己尽量变得一本正经地配合他。
我是在抖音上看到你们发的视频,你弹吉他唱歌,她们舞蹈。
对。你觉得怎么样?这是王勃给我们组队后拍摄准备的暑期作业的一部分。我嗓音还可以吧,其实我原来是学美声,现在转向民谣。
王勃是谁?
也是我们的同学,他是我们找来的专用摄影师,是艺术摄影系的学长。
哦。拍得很好。他说,跳舞中的三个女生,其中两个,康惠和许英,她们失踪了。另外一个,染成紫色头发的平丽,她现在退学了吗?
没退,是不敢来上学了。
哦。这里边好像有隐情。
你果然聪明。以后我可以叫你白羽哥吗?
啊。先讲正题好吗?
那我也可以直接叫你哥哥,你觉得呢?
好。你随便。那么,你快告诉我,这里边有什么隐情。
彭小蓝嘻嘻哈哈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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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迪拉敲开金先生包间的门,端来苦荞茶和水果拼盘。
这么晚了,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低声说,迪拉小姐,你还在忙碌。
快结束了,她盯着他认真地说,凌晨三点打烊,还剩下两个小时。金先生你也不困,看着有心事。
呵呵。他仰起头,面色阴冷,我是特意来找你。
我看出来了。她坐到他对面,车金浩先生,你直说吧。
你动作真快,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该称雅典娜,而不是叫灰姑娘辛迪拉。
无所谓,只是一个名字。你来找我,是想说你妻子和女儿的事情吗?
迪拉小姐,人不能变成野兽,要善良、要爱,对不对?看到我妻子和女儿的悲惨,我开始动摇。虽然警察也抓了人,但很快又放了。哈哈,说证据不足,难道可以这样搪塞吗?
她们害死了你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说,是个黑色网游在现实中要完成的任务,任务也没完成,因为还缺少一个人,她们想再去抓个孩子凑数,没抓着。
你真的爱你的妻子和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从头到尾都在一派胡言!辛迪拉逼视着车金浩,你才是真正残害她们的罪魁祸首吧?
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还能来事,他狞笑着,一只手伸向挎包,刚要朝里边摸什么东西,辛迪拉闪电般跳起一只拳头打中他脸。
眼镜被打飞,后脑重重磕在板壁上,他没想到一个年轻女郎会有这么迅捷有力的身手,但他还是从挎包里摸出匕首,本能地向前刺去,早换上魔法玻璃鞋的辛迪拉,灵动如猫,侧身躲过,顺势一脚踢中他下巴,几颗牙齿与鲜血从他口中喷射出,而女郎已退到门边,查看超短裙上是否被沾染污迹,她满意地努努嘴,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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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丽不敢去上学,也不敢出家门,终日拉紧窗帘,困在自己的房间,对着笔电完成一款叫《换脸》游戏的任务。
她要拯救自己,摆脱危机,接收最新升级指令。
这个任务异常艰巨,是唯一希望。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犯错,像康惠与许英就是因为错会指令万劫不复,对了,还有于晶老师。
一年前她们才入学,于老师是她们辅导员,便在私底下给她们推荐《换脸》,很快她们被这款游戏迷住。
游戏主要内容是捕捉各等级的精灵人进行面容更新和设置,在不同背景中参与交换整容术,从简单到复杂,难度会逐步提高,在升级过程里,导师会发出各种指令,接收后完成任务,任务的类型能否配对交换对象,要玩家自己判断,所以出错的概率很大,也将遭到相应惩罚。
若点选到了恶魔指令未及时发现,那么玩家将要用自己存储的头像脸皮补漏,如头像脸皮不足,可用现金充值购买。但有一种情况,连续点中恶魔指令,没及时向导师反馈退回,将向玩家间进行皮肤购买补漏,其价格翻倍;同时在讨论区,会遭到其他玩家的集体惩罚,模拟出受罚者脸孔,群起予以反复面皮切割。
原本看来简单平常一款游戏,她们却玩得渐渐不能自拔,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植入洗脑指令。
随之从虚拟网络捕捉精灵人,发展进现实,按导师的话说,量变到质变,游戏玩法飞跃式上了一个崭新台阶,体验到刺激与快感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她们接收到线下游戏指南,在于晶老师带领下,进入了一个既亢奋又可怕的阶段。
在玉米桥下荒芜的垃圾场,有条地下走廊,像墓道般昏暗阴森,直达至游戏大厅。
现场游戏会进行分组,导师罩着骷髅面具,戴了红色长假发,一身宽大银白法袍,不说话,用手势发布指令,于晶老师在旁边做翻译传达。所以不能确定导师是男是女。
现实版和网络版游戏玩法类似,惩罚也真实,所谓质变刺激度上个档次,大约也主要指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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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找到平丽的家,她父母忧心忡忡,问到女儿具体发生情况,她总三缄其口,他们知道跟女儿两个同学失踪案有关,警察也上门询问做过笔录,但其中根本原因,他们却始终不甚了了。
他们听了白羽的来意,抱了一丝希望,愿年轻侦探打开女儿封闭的内心显露真相。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平丽依旧坐在笔电前,机械似的对白羽问话回这么一句。
康惠死了,你知道吗?
她突然身体颤抖,转过脸,梦游般表情木木地瞧向白羽。
她真死了?平丽颤声自语,我们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想太多,也没想到于老师会回来。
什么于老师,于晶吗?
啊!她痛苦地叫了一声,似乎脑袋清醒些,我什么也不会再对你们说了。
你认识车金浩这个人吗?
我不会告诉你。知道也不能讲的。
车金浩和于晶是你们游戏的导师吧?
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我加入《换脸》玩家中,才开始关注开发这款游戏的夫妇。白羽说。
你要干什么?
帮助你,还有生死不明的许英,将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警察也来问过我,我说了,不会告诉任何人。
许英可能还没被害,你不想救她吗?
我,我,平丽焦躁地说,是她没及时撤销恶魔指令,她们还想,啊,怎么行呢,提前退出游戏,嗯,必须惩罚,所以没问题......
这是杀人游戏,退出对的,你不明白吗?
不!她们是胆小害怕,游戏里切割更换人的面皮,是正常操作,她们是想逃避对应的惩罚,所以胡来!
一个小女孩,你们是怎么对她?这孩子失踪两月了,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白羽声音变得严厉。
我没有!是,是,平丽情绪失控,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惊恐地自言自语,是于老师,她自己做错,为什么又怪别人?
那孩子是于晶骗来的?
我不能说!不能说!
平丽的妈妈闯进来抱住瑟瑟发抖的女儿,示意白羽先不要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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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桥下的垃圾场,可以确定有一个入口,通向作案地,那是第一杀人现场。由这条线索,他们夜里开始在那一带搜寻。
戴着口罩顺着如山的垃圾堆寻找,手电光照到老鼠和蟑螂在里边爬动。
忽然有光反射回,在一个破纸箱里,见到一张宽大的方镜,中间出现了一张脸,面皮贴在上面,墨汁与牙膏涂成眼睛和牙齿,做诡异微笑状。
将纸箱挪开,地面凹下去一圈。
找到了。辛迪拉说,穿着玻璃鞋的一只脚踩上去,一使力,轰隆一声,对面的垃圾山分做两半,露出向下的隧道。
真是厉害!白羽说。
别拍马屁,先半正事。她说。
恩。等等。注意可能有机关,他赶上前,说,迪拉,我来开路。
他们穿过宽敞的地下走廊,两边石壁镶嵌大颗大颗的夜光球,不会感到黑暗。
前方一个拐口,呈现陡峭石阶,他们走下去,浓烈的腐臭迎面而至。
一座篮球场大小的地下厅室,从后到前十几排金属座椅,最前方,是半圆形舞台,红色瓷砖拼出一张血淋淋面孔的背景墙。
金属椅上稀稀落落坐着一些人,臭味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仿佛失掉面皮的僵尸,手电照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走上舞台,面对背景墙,手电光在上面仔细察看。
车金浩说这地方有启动按钮。辛迪拉说。
他不是嘴巴很硬吗?你怎么让他全讲出来的?白羽问。
呵呵,一个企业家和变态,他真当自己是厉害的恶魔,我不把他吊起用带锐刺的皮鞭抽一顿,他以为我只会拳脚,辣椒水和夹板我还没上,他哭爹喊娘便把一切招了!就差没尿裤子。这种凶恶的混账,遇见更狠的大多立马软蛋。
白羽对她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辛迪拉!
他的玩具公司设计了这个线下杀人修罗场,于晶是他的情妇兼帮凶,他们搜集各种猎物,竟然挑中我,我正找他们,没想他们自己送上门。
于晶骗了个孩子。你让我查,结果吓我一跳,居然是车金浩同前妻生的女儿。她给小女孩化妆,注射制幻剂,带到这里由亲生父亲下令做成游戏祭礼。车金浩发现后,痛不欲生,所以设计将于晶处决。
他说于晶是厌恶他经常给前妻转钱,生出强烈妒意,才对孩子下手。辛迪拉说,不过,我感觉没这么简单。
这方面我也查了,确实,于晶最初也是车金浩的猎物。但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成了合作伙伴。可能是真产生了爱情化学反应。
他说要个有默契的女人,理解与帮他,于晶答应,签了份契约。后来于晶设套让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中下令折磨死亲生女,没多久他跳芭蕾的前妻也因伤心过度自杀了......
两人边讨论案情,边查找,这时,下面金属坐椅上的一具尸体突然站起,发出两声怪笑。舞台上背景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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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总做了一个梦,见到第四任妻子回到家中,站在黑夜中的客厅,窗外苍白月光照在她脸上,原本光洁的面皮,溅上了密密麻麻的血滴。
他们说我又杀人了。她喉咙里仿佛卡了一根刺,阴阴地说,你不觉得荒唐吗?
躺在沙发里的他跳起,去开灯。
没用的!她认真地笑,露出白森森闪亮的牙齿,停电啦。你不想我吗?彭哥,你忘了以前是多么爱我,我是你唯一的珍宝。
不。你已经不在了。他哆嗦着朝卧室方向后退,是你自己离家出走,我跟于晶打了电话,她说你很好,先住她那里一段时间,我再去接你。
啊。我们当时吵架了,我闹情绪,发公主脾气,她说,我去找我小师妹,是我错了,我又没怪你,你对我最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我......
她哀哭起来。
彭总恐惧渐淡,心变软,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面纸递给她。
小雨,你别伤心,有话慢慢说。我也很疑惑,你怎么可能杀人?你这么善良,于晶的话我是不太相信。
我没有!她止住哭,恨恨地说,是于晶和她姘头害我!他们杀了一个人,说是游戏,让我不用怕,我要去报警,他们便栽赃我,将我设计成畏罪自杀。
可是,小雨,证据链看起来很充足。
他们做得非常完美,是惯犯,在他们设计的游戏里杀了很多人,我只是其中一个。他们让我死都要背上黑锅,太狠毒!
于晶不是跟你关系一直很好吗?她怎么会?
她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只是以前没表现出。她跟那姘头很相配,两个魔鬼。
但现在于晶失踪已经快一年,是不是也被害死了?警察没找到她的尸体。
她发疯了。
什么?
她撕扯自己脸皮,像这样,小雨凑近彭总,你一直没正眼看我,你仔细看看,失去皮肤的脸,凸出血肉,会不会让人喜欢?
啊,我不看,我.......
你也可以撕下自己面皮,没想象得那么难,痛苦是痛苦,她忽然叫嚷,但游戏可以继续,绝望挣扎,也能找到兴奋点,彭哥让我来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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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你小妈妈喊冤,她不是杀人犯,鬼才信。清晨,餐桌前,彭总喝着皮蛋瘦肉粥对吃荷包蛋的女儿说。
你说的是小雨姐吗?彭小蓝说,老爸,你找一群小妈给我,她们快跟我差不多大,你是恶心我,也亵渎我早逝的亲妈呀!
啊,什么,我给你说梦,你又怪我,我找那些女人还不是想给你个稳定的家。
你饶了我吧。你好色,去外面养,别弄回来。彭小蓝越讲越生气,小雨姐本来是挺好的文秘,叫你给祸害了。她最后看你有钱,自己也破罐子破摔,她离家出走,不正中你下怀,你高兴了,其他女人还等着你呢。她杀人也是因为情绪问题,你是逃脱不了责任,她接着自杀了,你心里就没一点愧疚吗?
你个喜怒无常的死丫头,简直不可理喻!彭总气呼呼地嚷道,今天算我自找晦气,一早跟你聊天,反被你数落一顿!
她怏怏地丢下碗,不再理他,出门去学校了。
在路上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简讯,今晚,可以游戏了,王勃。同时,附上一个大大的胜利表情。
*
背景墙变成大屏幕,藏在幕后的发电机启动,地下大厅的灯跟着一盏盏亮起。
站立的尸体,伸出暗灰的舌舔着无皮的唇,那是个头罩,在光线下渐渐明显。
屏幕上一双阴冷眸子盯住他们。只刹那辛迪拉和白羽交换了个眼神,她架住他的右胳膊,转动玻璃鞋,向前一跃。
顶上的天花板裂开,轰隆巨响,一只沉重的金属罩笼砸在舞台中央。
辛迪拉托着白羽落到金属椅上,和那站立者隔了两排,那家伙仍一动不动。
何必再遮掩,乖乖把面具取下!辛迪拉说,不然我来帮你,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讲礼貌。
不用逼她,屏幕上那双眼睛换成了一张脸,是一个戴骷髅面具的男人,他站在一间暗室里,手上拿着个遥控器,他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是谁?辛迪拉厉声问大屏幕里的面具男。
我是游戏的主人,看看,我要按下程序旋转键,他冷笑,我可以选择,辛迪拉小姐,但你们不行,因为你们已经属于游戏部分。
金属座椅上尸体纷纷站起,集体退下头罩,哇,哇,哇,大厅回旋着他们机械的叫声,同时向白羽和辛迪拉围拢。
那些家伙亚根儿没有脑袋,颈项处凸出一根短粗铁制挂钩,掉着一张张干枯的面皮。
灯光忽明忽暗,大屏幕中男人怪笑,周围摇晃旋转,他们头晕目眩,成排金属下沉,让出平坦空间,挂面皮的尸体一蹦一跳围拢过来。
舞台已经消失,寒光亮眼的刀片雪花般在他们周围飞舞,僵尸集体歌唱《换脸》主题曲。
两人手拉手,咬牙忍受,但身体愈加难以控制,终于倒了下去。
刀片盖住了他们的脸,游戏即将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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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蓝的手机发出震动,她站在垃圾场边,旁边是另一个女人,细长的身段,一身漆黑的长袖连衣裙,浓密披肩发向前滑落遮住大半张脸。
点开屏幕键,上面显现地下大厅的景象,她们专注观看。
辛迪拉非要闯进来,也只好让她吃点苦头!她真把自己当成超人啦。彭小蓝笑眯眯地说,但我的白羽哥你不能伤害,一点皮毛也不行。
但他的脸皮,比辛迪拉看起来更有趣,摘下做面具属于上成品。黑裙女冷冷地说。
即使要摘他面皮,也得我亲自做,于老师,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跟你开玩笑。但灰姑娘茶楼这个女人是必须解决。她总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她多么了不起,最后还是落进我的圈套。
于晶得意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刀片特写镜头,即将从面门开始切割辛迪拉的皮肤,她全身激动得发颤,嘴角扭曲地笑,仿佛很快会进入极乐的高潮。
别喊出来,于老师,不要亢奋过头。彭小蓝提醒,将一只手按在她左肩用力下压。
什么!于晶觉得不对劲,转脸看,彭小蓝身边多出一个女郎。
你出卖我,小蓝!
没有。我是想不通。彭小蓝说,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能动她们!
康惠是找死,她要报警,我不得不处理呀。许英我没动她,平丽只是让她反省。
你拿孩子做游戏,她们受不了!彭小蓝厉声说,不应该让孩子加入成人的游戏啊!车总的女儿,哎,你应摘掉他的面皮,不是祸害他幼稚的女儿。
车总我也会处理,只是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你是我最贴心的人啊,居然反水。我听过你的苦恼,帮你处理你小雨妈妈的时候,你虽然难过,但不也觉得轻松了,还保证永远不背叛我!
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彭小蓝带着哭腔说,我们的游戏最初只是为了好玩,可是你为什么要听从车总那个疯子的建议。我们五个对你非常崇敬,可你呢?为了一个疯子,却要带着我们不停杀人,最后连小孩也不放过!
我只是报复车总。你也看到了,他并不在意,他大哭了一场,说要杀死我,结果,我们还得把游戏放在第一位,对不对?你将许英藏起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出现了,我们可以重归于好。
你看花眼了吧!这不是许英,许英被车总害死了!
啊。我不知道。那我们可以把车金浩那个王八蛋处决!
晚了!你自己好好瞧瞧,手机画面是一小时前专门为你录制,让你最后一次欣赏。
辛迪拉取下僵尸头罩,扔向于晶,憋死我了,她对彭小蓝说,这场戏算圆满了!
于晶转身朝垃圾堆跑,那里还有一条密道开关,彭小蓝追上去抱住她,她回手便朝女孩面前抓去,指甲上套的锋利刀片带着森冷的风,即将刺穿面容,喀嚓一声,手被折断,于晶发出惨叫。辛迪拉的玻璃鞋同时踢中她双膝,她哀号着跪倒在地。
辛迪拉卸下她双手上的刀片,用尼龙绳将其反绑,和彭小蓝把于晶押回地下大厅,车金浩也被带来,两个恶魔被放到舞台,罩在金属笼里。
背景墙大屏后的面具人也走出,走到彭小蓝面前。
我也厌倦了。他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游戏了!
恩。你今天做得很好。彭小蓝说,很辛苦,很难受,因为......
她流泪,上去抱住他,他们低声抽泣。
我们做错了,他说,以为会一直错下去,为了所谓的游戏!
今晚你负责最后游戏的摄影与指挥,辛迪拉对面具男说,也算你们的一次自我救赎!
把面具摘了吧,王勃,白羽说。
你们这些叛徒,亏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违背了游戏誓约,会遭天谴,于晶厉声叫嚷。
车金浩却蹲坐着一言不发。
突然他抽了于晶一记响亮耳光,凶狠地说,臭婊子,这全是你搞砸的,你还叫个锤子!
你这不专一的垃圾,现在怪我,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对你起初多么死心塌地,结果,你是怎么对我?我没杀你前妻和你那众多乱搞的女人,已经算很不错了!
我们合作都是为了游戏,你跟我谈什么感情,我只在意我创造的伟大游戏,我认为你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如今,弄到这一步,我是心疼游戏,你他妈的弄了些什么人进来,是你啊,将这一切彻底毁了!
他们在金属笼子里厮打起来,大家静静看着。
我觉得,不用我们再帮忙,他们自己就可以把游戏完成!辛迪拉说。
那我们走吧。白羽说,谢谢你小蓝,一直给我们提供线索,康惠的尸体是你们故意弄到沙坑让我们发现,给辛迪拉打匿名电话的也是你吧。
电话是王勃打的。我们也犯了罪,商量好,这一切结束就要去公安局自首。
辛迪拉说,网络游戏本来是一种娱乐,却成了一种现实虐杀的修罗场,太可怕了!
注:辛迪拉,又译辛德瑞拉,童话《灰姑娘》主角名,这里用作本篇女主人公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