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觉得他的眼神像一只抓不住的鸟,时而飞走,时而回来。即使说他们的确是在一起了,他也还没向自己打开心扉过。每当李隅在看别处的时候,那些掩藏起来的东西就像是翕张的鳞片般层层起伏,那些难过的,不好的,依旧压在磐石下面的东西,仅露出一点真容,就像是他手中握住的那几粒珊瑚豆,它们掩映在李隅的手中磋磨着,滚动着,却迟迟不落下。
但李隅也没打算说更多的,关于自己的家庭,很早过世的母亲,或者李胜南,全是一团糟的东西。为什么要说,他就要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当什么都不存在好了。不过阮衿也是一样的,彼此都有所保留,竭力地避免自己最不光彩的那一面暴露给对方。
只需要亲吻拥抱这些浪漫的,让人沉醉的就好。就像是悬浮在宇宙的中心,宇航员的对接与触碰,那种抚摸隔着厚厚的宇航服,是亲密,但绝非无间,头盔是万万不能取下来的。
麻烦的阮衿,藏着秘密的阮衿,被很多人欺负的阮衿。他们的难堪或许也是对等的,暂时别去触碰,因为逃避就是所谓理解。
即便从没有一刻真正对视过,但每分每秒却都像是在拥吻。
李隅背着阮衿顺着街道往前走,得注意脚下避开那些结冰的水洼,还没从狭窄的小道绕到出大路口,那些细雪已经逐渐由小转大了,大片大片的,地上的雪很快堆积了薄薄的一层。
阮衿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细细碎碎的,带着热气呼在他耳垂上,“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你刚刚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唉,你真的不懂。”李隅感觉自己的肩膀还被轻轻捶了下,仿佛是对他感到无奈一样。
他有点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了之后他把阮衿往上颠了一下,又忽然意识到笑出来真是一个特别久违的表情,“你不说我要怎么懂?”
我在街上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想找你,但遇到很多个巷子,你总是先拐弯,我追不动你的影子,所以要说的都来不及了。”阮衿的脸埋在李隅的围巾上,那触感很温柔,他感觉自己很舒服,想睡过去,我之前总想跟上你,不管你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感觉一起会有用,但其实……”
李隅仔细听着那些胡言乱语,他把脸稍侧过来,“其实什么?”
“你别回头看。”阮衿把他的脸推向前面,然后蹭了一下他的后颈,“等人很累,等人赶上来更累,你继续往前飞,别再回头,把我放在这儿就行。”
李隅没说话,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鹅毛大雪,普天盖地的,阮衿帽子上堆着的雪滑落到他肩膀上,他感觉自己认不清前面的路
这一场初雪就像逐渐收拢的大网,点连成线,线编成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难从中走出去。
(这篇文让“破镜重圆”在我心中地位再度上升)
年少时,觉得有很多东西都比在一起重要,对方的人生、前途等等,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对方,想要保护对方,好像分开对彼此都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在一起,对两个人有多好。
由爱因生怖,在爱中那些不想对方受到伤害的担忧害怕,有时候会让人渐渐迷失最初想要对方一切都好的初心,最后反而是自己伤害了对方。
不够成熟时,认为那些话太矫情直白不用说,或者不想让对方分担而不愿说,自以为成熟就是不言,彼此不用言语交流,而是任凭多巴胺这些化学物质在两人之间流动。
等真正成熟的时候,那些不想宣之于口的,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过去觉得沉重复杂的情绪,反而可以用最幼稚直白的口吻坦而言之了……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你刚刚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唉,你真的不懂。”
“你不说我要怎么懂?”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一边哭一边笑)
真的,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难,只要我们依旧相爱。其实那些顾虑、不安都是无关紧要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认识到这一点,一切都可以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