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年前上学的最后一天，我想我得送点什么给小区的门卫。

    “19年那个6点20—6点半出门的女孩”，我这样写到。不经意间，这一百多个清晨和夜晚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路途，交织在一起。

    多年来写小说留下的坏毛病，我心说。总是喜欢不自觉地分段。文章写着写着，就跳开了行；日子过着过着，就划清了界限。日子还暖和的时候，很早就出了门，经过大门口，从不用自己掏出卡刷卡，隔着两三米门就自动开了——一声厚实的“古德猫宁”便开启了这一整天的热闹。其实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我总觉得这十分钟实在太过煎熬，这么点路都非要骑着辆小黄车或是摩拜——而这开锁的时间却往往适得其反。尤其是潮湿的天气，还要拿出小包餐巾纸，打开，抽出，擦干座椅上的露水；可这时坐上车去了，才发现，哎，车坏了。

    下雨天气就比较无奈，没法骑车，只好戴个蓝牙耳机听英语听力。虽然有时候听得漫不经心，走到学校都不记得那叽里咕噜的小人讲了些什么，但总归算是个心理安慰，骑车何尝不是呢。

    然而天气逐渐逐渐变冷了，日子也逐渐逐渐变冷了。“从前十分钟的上学路都觉得难耐，而现在一个半小时的晚自习还不够我发个小呆。”不知是这冷把我脑子里感受时间焦虑的部分给冻住了，还是确实是变了。从单元门里出来，我用手捂着围巾，用围巾捂着脸，却第一次发现，原来冬季的清晨可以这么冷，潮湿的空气可以这么香，微明的天空可以这么灰。原来，发呆竟然可以是这样。

    脑海里充斥着“某某某明明比我菜却一直考得比我好”的自闭，或是徘徊着执迷不悟的理想却又感到绝望，抑或是那分开也好将就也罢的苦痛所寄寓的永恒无解之题，总是能被那一声“毫阿油”唤回人间。隔着保安室的玻璃门，那个宽厚的身型、宽厚的面庞，和他九层棉被一般的声音似乎并无两样。我朝他摆摆手：“ I ’m fine.”他也朝我摆摆手，露出那宽厚的笑容：“古德拜！”我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懂英语。

    所以才会感到一路上的与众不同吧，大概也是全天里为数不多的美好了。

    我把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在围巾里哈着气，望向松树枝头那月亮。“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那月亮圆在灰蒙蒙的天上，亮在尖尖的树顶，总是手机相机拍不出的——无论多大的月亮，手机的叠层一加，就像一块金子生生变成了一个一块钱硬币。我讨厌手机，其实也讨厌现代科技。我不愿在大学读理工科，不愿从事理工科研发职业，不愿参与所谓热门的某些高科技——所谓的美其名曰“使人类的生活更简便、快捷”，一点无法使我们更加幸福。他们和它们想方设法满足着人类贪婪的惰性，一边使社会无情地加速，一边又消减着现代人类的欲望，放慢人类脑海里的速度。它们，只不过是一群嗜血的机器，吞噬着我们残存的美好，和生命。

    鞋带又散了。我总怀疑这双鞋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给我系鞋带的。每次穿这双鞋，上学路上我都要系四五次鞋带。每次都想着，系得比上次更紧一点，再也不要散了吧好不好——可是还是散了。每次都想着，最后一次了吧，再也不要散了好不好——可是还是散了......

    我蹲下，用三秒法系上了鞋带。忽然站起来，还是有些头晕——或许是有些低血糖吧——眼前路口的红绿灯晃了又晃。绿灯，开始倒计时了，18，17，......，我不紧不慢地走着，......，12，11，我开始奔跑了，......3，2，1，终于，我在第-1秒成功穿过了斑马线。这个点的路上没什么车辆，偶尔驶过一辆小摩托，拖着个大喇叭，小青年肆意地唱着那跑调的歌儿，一瞬而逝。过后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要是考试，-1秒可是通不过的。我拖延症，一定要等到只剩10秒的时候才会感到紧迫，可我拼尽全力去追寻，最后还是差一口气。莫非人就是贱吧？也怪不得人，没先见之明，是不懂得预言，不吃亏哪知道自己曾经有多智障，没失去哪懂得过去的风风雨雨都是白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