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钟表铺.茜鸾篇[下]》

《拾叁钟表铺.茜鸾篇[下]》

文/素国花令

[禁止白嫖。]​

正文/​

在过往的那么多个世界,我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徐文溪的突然闯入,无疑是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

不过当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眼前的问题。

那段视频,是监控视频,我在向意死亡那晚,回到家中,并未再次出去过,包括玄关,后门等各个地方的视频,都放了出去,显示出那一晚我并没有外出作案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向意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我实在撑不住,只得在书房休息,父亲和母亲亲自介入调查,在这件事上,他们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我这边。

撒卡纳这座城市很美,但是埋藏在这里的黑暗,比之明面的光明,还要多得多。​

我睡得并不踏实,起来的时候是凌晨,徐文溪还坐在电脑前,眉头紧皱着。

我一下子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怎么了?”​

“没什么。”​徐文溪抿了抿唇,“你没休息好吧?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反正我也出不去,有的是时间调查向意死亡的事。”​我按了按太阳穴,冲了袋速溶咖啡猛灌了一口,“你不用上课的吗?”

徐文溪想了想,说道:“不用,向意死了,整个学校都停了课。”​

早晨,茜鸾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姐姐,昨天晚上看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

“怎么了?”​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翻看着向意的资料,“需要我帮你辅导功课?”

“不是…功课我自己可以的。”​茜鸾停了一下,“盈秋跟我说,向意,可能喜欢钟老师。”

我抬起头看向徐文溪,他一脸茫然,想也不太清楚这种事。

“还有同学联名声讨你的事…跟钟老师也有些关系…”​

​我冲茜鸾笑了笑:“你先去做功课吧,这件事姐姐会处理的。”

茜鸾点了点头:“好的。”​

​徐文溪好像赖在我家里了,蹭了早餐,就继续帮我整理了一下我需要的东西,不得不承认他很细心。

舆论走向的推翻,是我们必须要用到的东西,所以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徐文溪用他自己的本事,黑进了各方网络,寻找他们的一些黑暗事。

​整个名单足足有几万人,我知道它放出来会造成什么影响,于是捏在手里当做了最后的底牌。

徐文溪自然不会反对我的想法。

向意死去的第三天,徐文溪陪了我整整三天,然而就在这一天,撒卡纳的督察部,闯进了我家里,将我扣押上刑车。

穆佑不在场。

因为舆论声势浩大,加上向意的父母施压,在真相没有被披露出来之前,我便被当作替罪羊,送上了绞刑架。

撒卡纳的死刑,多是立刻执行的,他们会把犯人绑在绞刑架上,游行一圈,然后在中央广场,公开处刑。

而正因为如此,很多冤案错案,都无法在替罪者活着的时候翻案。

这该死的规则,真的很流氓。

而现在,被绑在绞刑架上的是我。母亲茜稔替我申辩,却被停职查处,而白盟,不知道去了哪儿。

​非常好,那么这一次,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他们的脸。要乱,就一起乱吧。

游行的时候,我又被扔了一身垃圾,而绑押我的人,视而不见,在他们看来,我几乎已经被定下了罪责。

低头时我才发现,我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穿着戒指的项链,这是什么时候…?

“站住!”​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便看到了白盟,他手上执着一把枪,顶在为首的人头上。“我女儿无罪,谁也不能轻易处死。”

为首的人喝道:​“你是要造反吗?!”

“反了你又怎么样?”​白盟嗤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穿着上战场才穿的那身衣服,身后跟着一队整整齐齐的兵,那是他的兵,只听他的命令。

这应该算是现代版的劫法场了吧?

“关于你们定罪的证词,我有话要说。”​徐文溪站在白盟身侧,“定罪书上说,钟铉老师指证白老师杀害向意,指证成立。那么问题来了,钟铉老师既然知道白老师杀害了向意,为何不尽快报案请救护车?更何况,白老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钟铉老师怎么说也得过各种格斗奖章,就算白老师再厉害,也未必打得过钟铉老师吧?”

“这…”​

“说得好像有道理诶…”​

“可是那帮学生说,这个助教老师的人品,好像不怎么样…”​

“这个…人家也没有体罚侮辱啊,就是单纯的怼了学生而已…”​

“可那话也太恶毒了吧…”​

“这恶毒,可没有向意的百分之一,诋毁死者,确实不妥,可我说的,是事实。”​我低着头,轻轻笑了笑,“霸凌,侮辱,我做的,已经够轻了。我只不过是代替那些不敢反抗的人,说几句话返还给霸凌者而已。”

​“还有关于钟铉老师的证词,明明就有很大的偏差,你们看不到吗?被一点儿风向标指引,就完全偏离了自己的思考。”徐文溪冷笑一声儿,“钟铉老师给出的,白老师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白老师喜欢钟铉老师,所以看不惯他与身为体育老师助手的向意离得太近,所以起了杀心”。这是他的原话,我并没有篡改任何字。可是白老师明明,是我的未婚妻。”

徐文溪说到最后一句,表情逐渐带上了委屈,那模样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他拉开了衣领,露出了脖子上那个跟我​脖子上同款的戒指项链。

这批还挺会演。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可又觉得不太合适,硬生生忍住了。

“何况白老师在案发当日并没有离开家里,地点与作案动机都不成立,综上所述,白老师是无辜的。”

这场闹剧,到底是以​我们短暂的胜利结束。

一回到家里,茜鸾便扑进我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委屈的不行。

白盟忍不住开口:“鸾儿,快让你姐姐换个衣服去。”​

茜鸾这才止住,放开了我。

……

徐文溪躲了我两天,我才看到他的人,他有些无措的跟我说:“我…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所以才…”

他说话都打结,好几次差点咬着舌头。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谢谢。”

白盟的公信度显然很高,他出面之后,便加强了各方重视,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找到了向意霸凌他人的视频,第一时间发布了出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茜鸾自作主张的与被霸凌者发布了联名视频。

恰恰也是因此,推翻了那几个学生指摘我的言论。

任谁都知道我是个替罪羊,便再也没人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父母好像更忙了。

我第四次见到穆佑,是在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他约我去咖啡厅坐坐,到的时候,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子,穿着干练,给人的感觉也颇有些英姿飒爽。

穆佑轻轻叹了口气:“恭喜你,劫后重生。”

​“谢谢。”我把目光放在女子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也是我同队的助手,瀚娜。”​

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要了一杯常喝的咖啡,只不过我怎么喝怎么觉得,这咖啡放了全糖也还是很苦。

瀚娜笑了笑:“钟铉这边已经定了罪了,真的很不可思议,你是撒卡纳唯一一个活着翻案的人。”​

“只要有心,未必做不到。”​我摸了摸跳到身边的猫,“白盟的女儿,自然是坦坦荡荡的。”

“阿佑跟我说过你,他说你真的很有趣。”​瀚娜脸上的笑容非常得体,“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我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你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还要对你万般和颜?

“白老师,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徐文溪推门进来,然后冲我挥了挥手,“走吧,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逛街吗?”

我不得不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来得还挺是时候,我冲瀚娜歉意笑了笑,起身向徐文溪走去。

撒卡纳的街道上,徐文溪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你喜欢那个警探?”​

“嗯,我喜欢他。”​我目光放远,声音有些疲倦,“应是很喜欢很喜欢。”

“那我呢?”​徐文溪的声音有些紧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很感谢你帮我,但是,我没办法在感情这件事上撒谎。”

即便他喜欢又怎么样?回到铺子,我便是男儿身,​那个时候,他还会喜欢我吗?更何况,之于我来说,他不过是我在这儿遇到的一个过客,下一个世界,也不一定再遇到。

徐文溪垂下眼帘,有些微的失落,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跟在我身边。

​我这才想起来,要把那条项链还给他,我将项链递给他:“喏,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拿着吧,就当我送你的普普通通的礼物。”​徐文溪抿着唇,别过脸很倔强的没有接,“你都拒绝我了,总不能连礼物都要拒绝吧,我们怎么着也算朋友吧。”

我没办法拒绝,​只能把那东西收进兜里,真就陪着这小子逛了一天街,他好像怎么逛也不会累一样,拽着我看好看的衣服。

我实在接受不了那裙子款式,虽然我顶着白左的女儿身,可我内里还是个汉子,​古装我还能接受,但是让我穿女装,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徐文溪最后很无奈的跟我要了一套古装的衣服,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其实这个世界里,想来我最需要别人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都是徐文溪。

​他穿着一身黑色纹鹤的长衫,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走在撒卡纳的夜市街道上,像极了一道风景线。

我跟在他身后,低头看着那身红色的长裙,有些无奈,宽袖一摆,徐文溪抓住我的手。

“跟紧我,别被人群冲散了。”​

​我点了点头,却有些走神的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刚过转角,我们还真就被冲散了,我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下一刻,鼻间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

“唔…”

我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光线很昏暗,腹部的剧痛让我几欲昏厥过去,摸了摸四周,强撑着站了起来。

​我来这儿这么久,几乎没怎么用过自己的能力,而闹市被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人太多,我无法精确的判断出,到底谁对我构成威胁。

我铺开精神力向外探索,确认没有人之后,方才打了个响指,明亮的灯光亮起,微微皱着眉,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

我垂下眼睛,便看到小腹缠绕的那段已经渗血的纱布,​衣衫不整与空气中的味道,已经足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废弃车库,仔细闻的话,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一定不是第一个到这儿的人,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

该死的,​大意了。

我刚想迈开步子,就看到脚腕儿上明晃晃的锁链,一下子怒极反笑。

“拾叁拾叁,你冷静,你冷静。”​响在我脑海里的,是幻的声音,“天道规则压制着,你可别…”

“幻,你给老子等着。”​我咬碎一口银牙,“等老子回去,你就死定了。”

“关…关我什么事嘛…总之,你不要作死跟天道对立。”​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离开这儿?还是等他们回来,再割走我什么器官让他们糟蹋尸体?”

幻沉默下去,没再回答我。

我呸,垃圾​幻。

我勉强蹲下身子,​抬手一抹狐火,将铁链熔掉,然后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向外走。

天道规则?那就是个屁。​

我找了个小旅馆换了套干净衣服,住了下来,脚腕的那个铁铐我实在没有办法,​吃了止疼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坐在了撒卡纳广场上的座椅上。

“就是她?诶?快看快看,就她。”​

“啧,这不是上次那个翻案的死刑犯吗?还真是…”​

“可这件事她没有错啊…”​

“你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没错?”​

窃窃私语如同鱼刺入喉,吞之难咽,吐之难为,我能感觉到体内压制不住的灵力,那来自于恶鬼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没。

即便去了那么多世界,我都不曾受此大辱。

垂下眼睛,​指尖微微动了动,这具身体,注定再也做不了母亲,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一时疏忽造成的。

如果没有我的介入,这一切本该发生在茜鸾身上。不过没关系,我接受了茜鸾的祈愿,也接受了白左的祈愿,就有权帮他们解决这些事。

没关系的,我会找到那帮人渣,杀了他们。

​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话,直到它根深蒂固,生根发芽。

……

“狐狸姐姐,你的精神很不稳定!”​兔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见一次的焦急,“本来你还要待五年,可现在不行…”

我回道:“再给我三个月。”​

“这…”​兔子深吸一口气,“就三个月,那时候你不回来,我也会强行拽你回来的。”

​我站起身,将墨镜戴好,忍着腹部的痛挺直了脊背,大步向前。

撒卡纳城安稳了太久了,是时候给这些人一点儿刺激了。

我终是回到了家,徐文溪一脸焦急的跑过来握住我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侧了侧目光,看到了瀚娜,​于是开口说道:“我没事。瀚娜小姐怎么在这儿?”

瀚娜站起身,说道:“你脸色很差啊。钟铉越狱了,所以我才来这儿看看,你…”​

“姐姐,你没事吧?”​茜鸾红着眼睛,像只兔子一样站在楼梯口,“我还以为…”

“我很好。”​我轻轻拨开徐文溪的手,“瀚娜小姐,还是先回去吧,如果有钟铉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的。”

“好的。”​

瀚娜拿起包,与我擦肩而过,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有些熟悉,不过我想不起来罢了。

​从这一刻开始,便不是我是否完成愿主心愿的事儿了,除非我在意的人,没有人可以在这样伤害我之后,全身而退。

睚眦必报是我最直白的性格,从来都是。​

茜鸾很黏我,抱着我胳膊不撒手,我难受的厉害,却也不忍心责怪什么。

​安慰着她睡下了,白盟方才站在门口,喊我去书房聊聊。

徐文溪意料之内的也在,我坐下来,抬眼看向白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皮肤黝黑,却依然身姿笔挺,鬓角白发星星点点的也不算多,精神矍铄,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小左,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妈妈都很担心你。”

那语气中的关心不似作假,我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碰见了熟人,就跟着一起待了会儿,喝多了,就在那儿住下了。”​

“下次可要告诉我们一声儿,你吓坏我们了。”​

我抿了抿唇:“父亲,上面要求我调回总部,所以,我要先离家一段时间,鸾儿那边,你帮我说一说。”​

“……好。”​白盟叹了口气,“父亲什么也不要,只想你好好的。”

徐文溪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话,但我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的谎言过于拙劣,他可能看得出苗头,却没有戳穿我。​

即便他帮了我很多,为我做了一些事,可我仍然不信任他,​可能因为铺子里的事,我有些草木皆兵了。

当晚,我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徐文溪跟在我身边,帮我拖着沉重的提箱。

“徐文溪,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撒卡纳的街道上,我停了下来,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在我们周围,是高耸而立的大楼,映着霓虹的光芒闪烁着,我看到高悬的圆月,与月下满眼温柔的徐文溪。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徐文溪捏紧了衣角,“你不是要回总部的吧…”

“我确实不是回总部,我很累,想要离开撒卡纳,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旅游。”​我抿了抿唇,“我并不讨厌你,也喜欢不起来,我有喜欢的人。”

“可他并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我之于你,就像他之于我。”​

“可我跟他不一样。”

“我跟你也不一样。”

徐文溪低垂下头,肩膀缓缓低了下来,那模样太过可怜,我竟然一眼都不想再看。

他说的对,我说的也没错,可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分对错。

他跟穆佑的不同,是他没有爱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一个人,一腔孤勇全都奉送,穆佑则是喜欢着他喜欢的人,独独不会喜欢我。

而我跟徐文溪,一样,又不一样。

我转过身,挺直脊背大步向前,脑子里却联系上了兔子。

“狐狸姐姐。”兔子轻轻叫了一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查一下钟铉的位置,以及那个瀚娜的信息,然后告诉我。”

我不想浪费时间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待着,就如同给自己放一个假期,让自己有更好的状态迎接下一次的祈愿。

我在撒卡纳边缘收了一套房,住了下来,房子不大,木质的二层小楼,周围种满了花田。白左到底不是我自己的身体,可能体质原因,她受伤愈合非常慢,恢复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算快的了。

​我跟穆佑见过一次,他说,他要跟瀚娜结婚了。

兔子难得聪明的没在这两个月内将资料告诉我,我难得的享受了一次安逸到极致的度假时期。

……

“瀚娜参与过人体器官贩卖,她是卖主,她体内的那个器官,属于你现用的身体。她的阴暗身份,是一个神秘组织驱逐出来的人,凭借身手和机智,当上了穆佑先生的助理。”​

“而钟铉逃狱,跟瀚娜也有关系。他们那个组织人不多,刚好八个,也正是因为钟铉掌握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威胁瀚娜放他出去。他们达成了这笔交易,首选目标就是你。”​

“钟铉那个地下组织只是个小团队,目前位置在——撒卡纳钟楼街附近的废弃仓库。”​

我将地图标注完毕,每天出去踩点,寻找那个所谓的废弃仓库,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茜鸾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在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我告诉她——“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姐姐一有空,就回来看你们了。”

行动在倒数五天的时候,我给穆佑去了电话。五天后,是穆佑和瀚娜的婚礼。

“白左小姐?”​穆佑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他的样子,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我要去杀人了。”​我平静的吐出一句话,就好像在跟他说,今天要吃什么一样。“我们比一比吧,看看是你能够先来阻止我,还是我先解决他们。”

“你…”​穆佑有些气结,“别做傻事!!”

“瀚娜死了,你会难过吗?”​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我轻轻笑了笑,“我知道答案了。”

​我跟他走过那么多的世界,错过了那么多次,可我还是懂他,懂他的沉默,懂他的表情,懂他的心脏。

我将手机上预设好的内容发布了出去,抬起手,轻轻一丢,手机丢进了撒卡纳的地下河里。

晚鸽纷飞而起,那道屹立不朽的钟楼,敲响了钟声。

我拉低了鸭舌帽,​迈开步子,挺直了脊背向目的地走去。

那是一份罪状名单,事关撒卡纳民众的一份罪状,其中记载了何人何时何地,做了什么违背道德的事,​以及因言语暴力他人致人死亡的事。

在最后附上了一句——“你可以装作不记得,但你无法装作没发生。”​

我相信这之后够他们忙一阵了,以言伤人的人,不该被饶恕。

​他们不怕,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抓不到他们,那么现在,就让他们体会一下何为共情。

“茜鸾与白左祈愿完成——”​兔子在我脑海里如此说道,​“狐狸姐姐,你还要停留多久?”

“五天,就五天。”​我回答,“我会很快回去的。”

穿过长长的弄巷,我看见那栋不起眼的建筑,灰白色的墙皮已经斑驳脱落,我抬手压了一道屏障,走了进去。​

“啧啧,那个女人真是个极品,可惜被她逃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早就该一刀解决了她,再轮了她的尸体。”​

“你们在说我吗?”​我站在他们面前,微微抬头,“很可惜,我没有死,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狐狸姐姐!!”​兔子试图强行拉我回去,但是以她的道行根本就做不到,“狐狸姐姐,不可以!!你想想茜鸾,如果她知道你杀了人,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有个杀人犯姐姐,你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幻都做不到的事,兔子也做不到,时间规则,才是我能穿梭于大千世界的能力,兔子的时间规则,还是我教的。

妖尾——非人,非鬼,非仙,非妖,天道规则,只不过是我给它一个面子而已。

我舔了舔唇,毫不避讳的露出那双属于狐族的红色双眼,拆开了身后背着的东西。

那是拆成​两截的通体乌黑的枪,红缨是它唯一的色彩。

“妖…妖怪啊!!”​

“快开枪!!!”​

“怦怦——”​

枪尖斜压而下,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枪尖划在地面上的声音哗啦作响,​那顶面而来的子弹,在身前不远停下,随后纷纷落地。

枪出,我毫不犹豫送进了钟铉的胸口,枪尖透下几滴​红,便狠狠地抽离,压着力挑飞钟铉的身体,砸向了他身后的人。

“我没有被杀掉,就是你们最大的失误。”​

淡蓝色的光晕震荡开来,那些想要逃离的人,惊觉自己已经被定格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逐渐绝望起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任何疑虑。

天空乌云密布,属于天罚的雷劫直直的压下,​劈在了我周围。

我拉开护盾,身后尸横一地,面无表情地踩着满地烧焦的痕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接下来——瀚娜。

……

“啊——!!”​

瀚娜花容失色的看着正坐在她客厅沙发上的我,穿制服外套的手不稳,直接将衣服掉落在地面,脸色倏然褪去了血色。

“你…你怎么进来的?”​

“进来,很难吗?”​我微微歪了歪头,一脸纯真无邪,“瀚娜小姐,你的通讯器响了呢。”

瀚娜看着茶几上的通讯​器,脸色苍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拿回我的东西。”​我瞥了眼吵得不行的通讯器,抬手摁通了,“我帮你接通吧,是穆佑先生吧?”

“白左?你在哪?你到底做了什么?!”​

“穆佑,我最后拜托你,帮我撒个慌,我没求过你任何一件事,唯独这一件事,你要帮我。”​我扬眉瞥了一眼瀚娜,轻轻开口,“告诉我妹妹,我去周游世界了,这次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就凭你,还有良心。”我将身子放松,依靠在沙发背上,“瀚娜小姐,我没有得罪你吧?”​

瀚娜别过头:“……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放走钟铉的,是你吧?让他来取走我器官的,也是你吧?”我捂着额头低低笑起来,“以我的为人,其实你应该死的,不过既然穆佑那么喜欢你,我就勉为其难,放过你。”

瀚娜一下子看过来,歇斯底里的吼着:“是,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不惯你!!我喜欢阿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吗?!你是白盟的女儿,有能力有背景,要什么有什么,而我不过是阿佑的助手,搭档,在此之前我的一切身份都不见光,我拿什么跟你争?!”​

我扯了扯唇角:“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抢走穆佑先生,他喜欢你,我只负责成全,因为我喜欢他胜于一切。”​

我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刀,一下子栖身于瀚娜身前,一刀捅进了她的小腹,狠剜了一下。

我附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这里的东西,是我的,所以我拿回来了,其他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瀚娜猛地推开我,一双眼睛含着深重的恨意,下一刻,枪响——

我没有及时躲开,却也躲开了心脏位置,只击中了肩膀。

瀚娜倒在地上,疯狂的笑着:“哈哈哈哈…我要你死!!你死了我才安心!!”​

我面无表情的捏了捏肩膀上染血的衣服,​抬指间一道灵力打在了瀚娜眉心,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这道灵力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是瀚娜,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痴癫中度过了。

“穆佑,如果你还算对我有几分愧疚,我的要求,请你答应。”​我顿了顿,“真相,你都知道了,我言尽于此。”

穆佑沉默了半天,开口说道:“对不起…”​

“我以为,你能够阻止我的。”​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再见啦。”

……

撒卡纳边缘的那栋木质小屋,我躺在花海里,遥望着天空,安宁的几天,再过一会儿,我就要离开了。

肩膀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我屏蔽了外界所有信息,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会。

不过总有些不速之客,比如——徐文溪。

他风尘仆仆的坐到我旁边的时候,苦笑道:“找你还真不容易。”​

“你找到我了。”​我淡淡的开口,“这儿好看吗?”

“很美。”​他抿了抿唇,“没有你美就是了。”

“把我火化了,葬在这儿吧。”​我能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我的父母和妹妹,交给你了,你就说,我去世界各地旅游,享受人生去了。”

徐文溪呼吸一滞,转过头看着我:“傻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坐起来,靠着他的肩膀,眯了眯眼睛:“没什么。”​

​“那天我在圣学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辈子就你了,非你不可。”

“我好像也没有认识你多久,但是就是莫名的很喜欢,真后悔我没早点遇见你。”​

“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要想到,我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开心。只要你在我的视线内,就不自觉的想要追随。”

“我也不清楚到底喜欢你什么,是你刚来的那天骄横的样子,是你被吊在处刑台时的从容不迫,亦或是你的坚强伪装。”

“可能就是那一天,在操场上看到你跟盈秋和茜鸾坐在一起,那惊鸿一眼,我就把一颗心全交给你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就像你明明知道穆佑他有喜欢的人,却心甘情愿祝福一样。”

“即便知道得不到回报,也想着,只要你一天没跟穆佑在一起,我就还有机会,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追着你跑。”

“你那么好,穆佑配不上你。”

我轻轻笑着,听着他​念念叨叨,逐渐的脑袋一片空白,胸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嘴里是血腥味儿,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

​踏出水镜的那一刻,兔子拍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狐狸姐姐你没事。”

兔子说,穆零只是建了公司,其他的事倒也没有做什么。

还说幻来过一次,不过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一个人影落了下来,那人一张标志性的娃娃脸,我想不记住都难。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衅萧气红了一张脸,“你怎么可以违背天道规则!!这是犯规!!”

“好啦好啦,没有下次了。”​我坐下来,倒了杯茶,语气敷衍的不行,“这次特殊情况嘛。”

“你还想有下次??!啊啊啊我怎么这么难!?我掌管天道规则我容易吗我?!要不是这次事关茜鸾我手下留情,你…”​

“你别忘了,我是妖尾。”​我撑着下巴淡淡一笑,“你的天道规则,管不了我。”

衅萧气的不行,然后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哇!你怎么能这样!!你仗着比我大就欺负我!呜呜呜!你当初怎么答应父上大人的你忘了吗!!呜呜呜…”​

我嘴角一抽,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小子的父上大人沉睡了N——年了,我当初答应他多多关照他儿子完全是看交情的。

你看看他爹,你再看看他,啥玩意儿啊?啥也不是!

在衅萧软磨硬泡了一天的情况下,我勉勉强强答应了他的要求,并许诺,若不是万般紧要的关头,不可破除天道规则。

我心说反正你老子也不在,你管不到我,那还不是我为所欲为?

​茜鸾的事其实已经算麻烦了,也是我停留时间最久的一次,于是在送走了衅萧那个小屁孩之后,我便休息去了。

恍惚间,我想到了徐文溪,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一句话——

无意穿堂风,孤倨引山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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