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孤独终老,而是跟那个使自己感到孤独的人终老。
—— 罗宾•威廉斯
1
文慧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眼角噙着的泪滴终于掉落下来,如滚珠砸玉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嘟着嘴长长地缓了一口气,可气还没舒完,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能不可笑么,就因为郑东在逗孩子玩的时候,他尾指的指甲戳破了孩子。
文慧让他剪掉,他不愿意。
越想越觉得可笑,她赶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单薄的双肩好似脱离了她的控制,颤抖个不停。
她分明在哭啊。
她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却如此狼狈与无助。
她倔强地抬起头,双眸因为泪光的浸润更加明亮。
额前的刘海,耳鬓的那绺头发,也被泪水给弄湿了。
月被云挡去一些,仍有惨淡的月光颤颤巍巍地落在她的肩头。
既然出来,她就不会回头,她得先找个栖身的地方。可茫然四顾,曾经美如画的身边美景此刻竟是一致的凄离冷漠。
那股万箭攒心的滋味又一次涌上心头,爬上了她的脸颊。
2
文慧顺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趁着夜幕的掩盖,把自己都摊开了,一任内里包裹着的委屈慢慢往外流淌。
想到过去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她若感到心疼了就哭,也不管妆有没有花,更不会极力把眼泪咽回去,她只是裹紧了衣服继续往前走着。
可最终还是停留在今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上,她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坎。
一想到郑东不耐烦的表情,她就感觉自己的心上被人捅了一个血泡。
这次,无论她怎么蛮横地擦拭脸上的泪水,也无论她怎样尝试着睁大眼睛,痛苦就结结实实地盘踞在她的上眼睑,哪也不去,让她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不得不瘫坐了下来。
文慧把头埋在臂弯里,靠在公园座椅的扶手上,大哭了起来。
3
能让一个人忘掉周遭的环境与潜存的危险,那得是一份多么沉重的痛苦。
冷静了下来,文慧实在觉得可笑,可她更恨自己,是她对孩子的面面俱到让郑东觉得他无需再多付出一些除了钱以外的东西给孩子。
事情很简单。
郑东就是不愿意剪指甲,他说那是他的爱好,说完他也不管孩子,就自顾自地睡去了。
余非惊愕之后,几次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直到郑东忽然坐了起来,不耐烦地让她把电视关掉,因为动画片的声音吵到他睡觉了。
郑东的那丝厌烦彻底伤害了余非,她哄睡孩子后,就关上门出来了。
4
文慧当时难受极了。
她没想到郑东竟是如此的冷漠。
是她高估了孩子在郑东心里的分量么?
文慧苦笑着,却心如刀割。
剪个指甲很疼么?比生孩子还疼么?
指甲不会长了么?剪了指甲就影响到他的容颜了么?
文慧觉得好累。
这么多年为孩子为家庭的付出与牺牲,郑东全没看在眼里,甚至都没想着去看。
结婚以后,文慧从没计较过感情里她的得与失。她以为,只要是为自己爱着的人付出着,只要那个人还爱着她,一切就都值得。
可今天她觉得自己好傻。
她尽心地照顾着郑东与孩子,放弃了工作与前途,整个青春都用在纸尿裤与拖把上了,却没得到一个谢字,更别说怜惜了。
文慧不敢往下想了。
夜风阵阵袭来,她觉得眼眶又酸又涩,就抬手揉了揉。
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胡乱地铺在天上,脏兮兮的,就像落在雨地泥土上的破棉絮。
郑东打来电话,说孩子哭了,让她赶紧回去。
余非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就往回走去了。
5
回去的路上,余非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之前的所有想法给赶走。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最伟大的一次出走,在这段时间里,郑东完全失去了她。
可她还有孩子,那是她一生的软肋,让她甘愿在那片被孟哲遗忘的地方画地为牢,孤独地生活下去。
也许生活就是一本厚厚的书,这页糊涂,下一页可能就是清楚。
回到家后,文慧不再计较郑东的一切反应。她已下定决心,不再勉强他做任何事情,也不再要求他做任何事情。
郑东听后,高兴地趴在她怀里撒娇,他说谢谢老婆大人的通情达理。
文慧只是笑着不说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原谅郑东,她只是对他不再心存期待。
只是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里,文慧终是又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是输了。
反正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她就没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