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此一来,你们肯定会发现,诸如女性的天性、小说的真谛之类的大问题都将悬而未解。我推脱了责任,不去给这两个问题下结论——就我而言,女性、小说,都仍是未解的疑难。
2.我会信口开河,但也许会有部分真相混杂其中,要由你们把真相寻觅出来,再由你们决定其中是否有值得记取的真理。如果没有,你们当然可以把这些话统统扔进废纸篓,忘个一干二净。
3.那是十月里的一个好天气,我坐在河边,沉迷于思考。刚才提到的重负,也就是“女性与小说”这个激发出各种偏见和强烈情绪、亟待得出结论的主题,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4.就连我左右两边一丛丛不知名的灌木都闪耀着金黄与深红的色彩,宛如在高热的火焰中炽燃。对岸,柳树垂杨低拂,似要哀泣到永远。河水随心所欲地倒映天空、小桥和河畔色泽火亮的树叶,每当有大学生划船而过,倒影碎而复合,完好如初,好像那人从未来过。 坐在那儿,简直可以从早到晚地沉迷于思索。
5.思索——这么说算是抬举吧——已将其钓线沉入涓涓溪流中了。一分钟又一分钟,它在此处的倒影、彼处的水草间晃动,随水浮升又沉降,直到钓线那头突然沉了一下——你们知道,就那么轻轻一提。小心翼翼地收线,把凝聚上钩的念头钓上来,再小心翼翼地展开,铺陈在草地上;哎呀,我的这个小念头,看上去是那么微小,那么无足轻重,俨如一条小鱼,小到老练的渔夫会把它丢回河里,让它再长大一点,有朝一日再钓来下锅,才好大快朵颐。我不想现在就让你们因这个念头而伤脑筋,但如果你们留心,就能在我接下来的讲说中发现它的蛛丝马迹。
然而,不管它是何等渺小,却终究有其神秘性——只要被放回脑海,它就立刻变得令人兴奋,并且意义重大;它时而飞游,时而沉潜,从这儿那儿闪过,激荡出一波波思绪的骚动,让人实在没办法安静地坐下去。
6.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思绪让我肆无忌惮地擅闯“禁地”?祥和的精神如天堂降下的祥云,如果能驻留于某时某地,那就必然是在美好十月的清晨,降落在牛桥的校园和四方庭院之中。穿过一条条古老的长廊,徜徉于学院之间,现实的粗粝感似乎被磨灭了;身体仿佛置于一樽神奇的玻璃柜里,没有声音能传进来,心神也远离各种现实中的纷扰(只要别再踏入草坪),尽可自由遐想,沉溺于任何与此时此地相宜相契的深思。
7.我觉得他的散文在很多方面甚至超越了马克斯·比尔博姆注10的杰作,尽善尽美,因为他有狂野的想象力,那种天赋灵光迸发于字里行间,有如闪电霹雳,固然会给文章带去瑕疵和不足,却还有诗意星光般闪耀。
8.距离午餐还有一个小时,我还能做什么呢?在草地上散散步?到河边坐坐?那天上午真是秋高气爽,落叶缤纷,满地飘红,散步或闲坐都不算难事。
8.这一餐当中,酒杯时而泛起金黄色,时而泛出酒红色;时而被添满,时而被饮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我们的灵魂所在之地——脊背的中央——燃起了一团火焰,不是那种生硬刺眼的电光,那只是我们谈吐时的唇舌间闪现的智慧灵光,而是在理性交汇时闪现的更深邃、更微妙、更幽明的浓金色光辉。
9.不必匆忙。不必火花四溅。不必成为别人,只需做自己。
我们都会升入天堂,凡·戴克也会与我们为伴——换句话说,只要现在点上一支好烟,靠在窗边的软垫上,生活就会看似美好,回报何其甘甜,所抱怨的这个、哀怨的那个是多么微不足道,坐拥志同道合的伙伴又是多么值得赞美。 要是运气好,手边正巧搁着烟灰缸,就不必把烟灰弹出窗外;要是事实与此稍有不同,我大概就不会看到窗外的物事,譬如说:一只没有尾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