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从小就不爱说话,长大之后,话说的更少了,差不多因为自卑吧。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日子总是很艰难,在外面受了委屈的母亲回家后总要发泄一下,王二狗自然成了发泄的出口。打、骂都是正常的,有时候母亲看到这个拖油瓶就烦,便把他关在房子里,甚至一两天都不让他出来。王二狗对母亲的种种一般都逆来顺受,他知道母亲的伤痛,苦于没有办法帮助,便只能报以更多的理解了。不管母亲怎样对待自己,最后二狗都会笑着抱着母亲,然后给她擦眼泪,哄她说:“等我长大了,好好孝敬您。”
母亲的心更难受,但是有这样的抚慰也可以疗伤,让生活有更多的盼头。
其实王二狗干什么都很努力,总是期望得到更多的认可,然后让母亲看到,以此抚平母亲的缺失。但王二狗并不是优秀的人,从小到大,总是容易被忽略,就逐渐地变的沉默了,更愿意在自己的世界里游戏。但,王二狗天性是乐观的,也没有觉得生活多么难过。
憨憨地笑,是王二狗的标签,五官清秀,个子也挺高,其实王二狗是个蛮标致的小伙子。但二狗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跟别人相处总是小心翼翼。
做饭是王二狗最喜欢的事情。比灶台高的时候,他就开始做饭,为的是母亲下班回来不需要再去受烟熏火燎,心情会更好一些。有时候也会事与愿违,好多次把饭煮糊了,被母亲骂,还被逼着把糊了的饭吃完。虽然王二狗心里有委屈,但从来不哭出声来,最多就是吧嗒吧嗒地抹眼泪,然后不声不响地把饭噎完,再自己去收拾碗筷。
这能怪得了谁呢,自己没有做好而已。于是,王二狗最喜欢看的电视就是做饭类的节目,那时候刘仪伟的《天天饮食》是他的最爱,习惯一直保持着,《味道》是他现在每天必追的电视。
高二的时候,二狗差一点去新东方学厨师,母亲坚持了一下,便没有去成,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做了一名程序员。
喜欢琢磨吃的,又做了一名程序员,二狗的吨位长起来了,体重超过了一百八十斤了。母亲年龄大了,脾气也好了很多,王二狗有时候想,母亲没有再成家,八成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对母亲愈加的愧疚。二狗的菜做的越来越好,母亲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虽然上了年纪,但跟一般老太太比显的更有风韵。王二狗没有多大出息,但至少没有变坏,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母亲经常看着他笑。
“该成家了,我也给你留好了买房子的钱。”母亲说话,如释重负的样子。王二狗觉得母亲提的要求恰如其分。
上班,回家做饭,追“剧”,然后研究吃的,偶尔有同学聚会,也会叫上他,有邀请他也不会拒绝,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工作、生活都稳定,母慈子孝,虽然以前的日子不是那么如意,过去了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王二狗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了。
找了个好老婆是王二狗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他嘴上从来没说,但心里时刻都乐开了花,觉得自己的运气比一般人都好。
老婆是他的高中同学,算是班花级的人物,找个老婆都不是容易的事,这样的好运气竟然被王二狗碰上了。
那天几个同学聚会,为了什么名目有些记不清楚了,班花的状态不好,所有人都在劝解。本来二狗不想去,但听说有班花在,便没有推辞。谁不喜欢好看的女人,二狗也不例外。二狗有自知之明,没权没势,没钱没貌也没有什么能力,很多事情都只是想想而已。
二狗知道,班花嫁给了一个富二代,有才有貌还多金。二狗是打心底祝福她的,自己的心里真的没有一点遗憾。
在言谈里知道,班花离婚了,老公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带到了家里,结婚不过才两年而已。看见班花梨花带雨的样子,二狗心里很难受,嘴笨又不会说话,只能用吃抚慰内心的愤懑,用笑容纾解班花的忧伤。二狗感慨,生活饶过谁。聚会的人都喝醉了,只有二狗没喝酒,护送烂醉如泥的班花回家的任务非他莫属了。一是他没喝酒,二是他安全。
其他人都走完了,二狗架着班花的胳膊揽着腰,当手触及温润的肌肤时,像被电击了一样,一股清香铺面而来更让二狗不能招架。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女人,班花已经不能自持,整个身体挂在二狗身上。两个人步履蹒跚,走的有些奇怪,只能把班花的身子搂紧一些,身体贴的更近了。二狗心跳的厉害,他看着怀里的女人,满心爱恋,心里还有很多冲动,又不知所措。
“二狗,你不如把我抱起来走,还能舒服一些,你这样真像拖着一条死狗。”班花闭着眼说话。
二狗被醍醐灌顶,转过身抱班花,不知道是否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没抱起来,手一滑,把班花摔在了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班花有些懵,趴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二狗吓坏了,去拉,班花不动弹,一用力,脚下打滑,自己也摔在地上。尴尬写满了二狗的脸,滑稽的样子倒是把班花逗笑了。
班花的笑刺激了二狗的自卑,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连个女人都抱不动,更别说照顾人了,想起自己的妈妈,又想起以前的种种,突然很难受,怎么也控制不知眼泪,也呜呜地哭起来。
班花被二狗搞糊涂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忙着安慰。
二狗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班花蹒跚着坐起来,搂住二狗的脖子,拍着二狗的背也跟着哭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哭了好一会,路上的人都看的莫名其妙。
班花先止住泪,扶着二狗的肩膀,让他背。
二狗点点头,擦掉眼泪,站起来,又蹲在班花面前。班花扶着二狗的腰,爬上他的背,搂着二狗的脖子。二狗站起来,并不觉得费劲。
二狗的背很宽阔,给班花传递着厚重与踏实;班花完全放松地伏在二狗的背上,给二狗传递着暧昧和温柔。二狗一步步地走着,醉酒的班花在背上睡着了。
半年后,他们举行了婚礼,又一年,有了一个儿子。
他尽所能照顾她们母子,但并不能让她们都满意,经常能从老婆的眼神里看到失望和不屑,甚至在儿子那也能感受到这样的眼神。
如花似玉的人能选择自己,已经是天上掉的馅饼,还能期望人家怎么样呢,还给自己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就更要感恩戴德了。而老婆也不仅仅是人长的好看,工作上也很出色的,而自己能力不足,没办法为她提供什么帮助,即使知道她受了委屈,最多也只能像一块抹布一样把表面的灰尘拂去而已。赔上笑脸,力所能及地把家收拾干净,做些可口的饭菜让她们吃的顺心,然后躲起来,让她们忽略自己,这便是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班花确实在很多时候对二狗看不上眼,也没有指望他能为自己做些什么,不会像上一个那样让自己烦心就好。有时候真觉的他可有可无,但回家时都能看到一个笑脸,至少不是坏事,一些家务事他做的还算可以,也就算了。生活有时候是做减法,一些东西慢慢地就不会想了。
母亲退休了,自己住,生活很充实,有了自己的第二春。二狗祝福母亲,但是觉得自己没能做些什么,还是有些愧疚,自己于母亲而言,只能算是一点点的慰藉吧。母亲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心,二狗觉的还不错。
儿子慢慢地长大,二狗最想做的事就是期望能再多赚一些钱,能为他创造更好的条件,但赚钱并没有那么容易。在公司好多年,身边的同事很多都已经离开,而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但二狗觉得领导对他还是不错的,刚进公司时,自己的技术能力没能通过公司的要求,只因领导觉得他老实,稳定性好,便留了下来。人是要学会感恩的,二狗认为公司给了自己机会,便要更好地为公司服务,更何况工资每年都会涨。二狗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也没有给自己太多要求,有需要加班值班的事情,二狗也会主动承担,毕竟这是弥补内心愧疚比较好的方式。
赚钱的事情,二狗想了很多,也尝试了一些,比如开淘宝店、网上接私活、开专车……但都没有什么效果,尝试多很多次之后,也就放弃了。
最近,王二狗学会了抽烟,在烟雾缭绕时就想,自己快四十岁的人了,人生可能就这样了吧,功成名就,风光无限的人毕竟是少数,而自己就该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一个。从小到大,也没有谁对自己有过太大的期望,而自己也从没有过什么远大的抱负,不好不坏地过完这辈子也挺好。回忆从小到大的生活,能留下的记忆并没有多少,而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好像没有什么,要是真能为身边的人拂去一些尘埃,也算是不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