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品的卑劣,宋之问绝对是耻居任何人之后的。
《唐才子传》里说宋之问“伟貌辩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个子高,容貌美,能言善辩。活生生一个才貌双全的儿郎。这家伙呢,还是有两把真刷子的。我们都熟悉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就是他的杰作。科举考试上,宋之问也是一次就顺利考中了进士。这么一个人,没有问鼎文坛,也没有政坛流芳,反而遗臭至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作为一个封建士子,宋之问读的是圣贤书,却毫无气节、风骨可言。他一心经济仕途,削尖了脑袋地往上爬,肯定是仔细揣摩了上位者的心思,才能如此准确地投其所好。也因此,他的前期诗作,满篇谀辞,几无价值可言。
一天,众臣陪着武则天游洛阳龙门,文臣奉诏赋诗。众位御赐文人都各显身手。老将东方虬一个顶三,率先写好。武后一看,业务水平保持的不错,赏锦袍。这时候新秀宋之问也写好了,赶紧也交了上去。武则天一看,哪哪都好啊,是自己喜欢的调调。词藻华丽自不必说,连那些谄媚之词都写得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何况这样的话,是由高大帅气的才子说的,更是别有滋味呀。武则天当场就表示要换这种新口味了。
如果只是这样,宋之问顶多算一个境界不高的读书人。然而,一个人一旦在某一次突破心理防线,道德底线就会一再滑坡。每次有东西和他的追求冲突的时候,宋之问都能很轻易做出选择。
在武则天的时代,升职是有捷径的,那就是做王的男人,之一。在吟咏的应制诗得到武则天欣赏之后,宋之问顺着竿子向上爬,欣然向武则天自荐枕席。武则天以其“齿疾”(引发口臭)拒之。宋之问写下了“明河可望不可亲”的《明河篇》,向女王剖白了自己的心志,依然没又成功,却把自己定在了耻辱柱上。然而宋之问很快调适好了心态,做不成王的男人,那去巴结王的男人总行吧。宋之问屁颠屁颠地“谄侍张易之”去了。
这条路很快就走到头了。张易之得势的时候,宋之问有没有跟着喝汤不得而知。张易之一倒,宋之问便被张的政敌清算了,被贬到了遥远的岭南。
像所有电视剧里轻易不去领盒饭的坏人一样,宋之问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很快他便从被贬地逃了出来,藏到了洛阳的好朋友张仲之(一说王同晈)家中。宋之问处处留心,很快发现张仲之和驸马王同晈密谋刺杀武三思。事不宜迟,宋之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告密。王同皎和张仲之事败被杀,宋之问却以功抵过,升官发财去了。
一心做官,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宋之问终于如愿以偿,穿上了红色的官服。然而他并不就此满足,也不消停。在诡谲多变的政局下,东奔西走。时而讨好太平公主,时而看到风头不对,马上去别处站队。同时不忘收受贿赂。小人自然都是这样的,对上谄媚的人,对下必然摆架子,即所谓的“上恭下倨”。后来在一次政治洗牌中,再次被贬,最终被赐死。
然而到这里,我们都还没有真正认识宋之问。
宋之问做的最令人发指的事情,估计连他亲娘都恨不得没有生他。这件事,不是当贪官,也不是媚上,还不是出卖朋友,而是谋杀自己的亲外甥。
宋之问的外甥刘希夷在初唐的文坛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他的名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被宋之问看上了。宋之问就和他说:“乖外甥,打个商量呗,这句就给我吧。”态度自然是恳切的,估计还从自己的低微出身说到了如今的处世艰难,也少不了要给对方戴高帽子,灌迷魂汤。刘希夷当时没有抗住糖衣炮弹,答应了。后来等风一吹,头脑的热度一退,想到自己也是呕心沥血,怀胎十月,哦不,是拈断数茎须得来的,于是他反悔了。宋之问因此怀恨在心,最终让仆人“以土囊压杀于别舍”。宋之问是如何恼羞成怒,如何恶从单边生,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如何各种谋划,最终杀死刘希夷的,已不可考了。然而,从动机到杀人手段,再考虑到他和刘希夷的关系,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综上,宋之问已经是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从头烂到了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