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滚石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明天就是我进封魏王的时刻,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再也没有退路了。卧于床上,我辗转反侧,这王位是我一寸一寸的打下来的,谁若反对,孤一定让他死,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报,丞相,荀彧觐见”,“宣”,我问:“文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禀主公,臣下来劝您收回成命。”“命令是皇上下达的,我无权拒绝”“主公,当今朝廷什么命令不是出于您的手”“文若,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来劝孤?”荀彧突然跪下,大声的喊到“主公,您忘了您的理想了吗?当年的您以匡付汉室为己任,一心报国,可如今呢?您剑履上朝,面君不拜,您还想要什么?”
荀彧声泪俱下。我看着荀彧的眼睛说:“文若言重了,我为这大汉江山鞠躬尽瘁,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天下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我打下来的,我把他送给了皇帝,他不应该给我应有的荣耀吗?”荀彧又说:“可是主公,你忘了白马之盟了吗?非帝室不可称王!”“屁”我怒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只要是姓刘,就算是个酒囊饭袋也能统治一国吗?有功就赏,不记出身,这是我的准则,就因为这个准则,我才打下了这硕大的江山!”
荀彧说“主公,难道您真的要造反吗?”“文若,你可知污蔑孤可是死罪?”“丞相,文若想用这条命来劝你放弃称王”说完,荀彧便要以头撞柱。我连忙抱住他,“文若,你当我是秦王吗?”我低声问“文若,这天下大势你还看不清吗?为什么你就不肯帮我?那个皇帝真的有那么好吗?”“主公,当今皇上并不昏庸!若您愿一心一意辅佐他,必定能一统天下,实现中兴,这样您拥再造汉室之功,必将流芳千古!”我狰狞道:“对,皇上不昏庸,反而很英明!可哪个英明的君主会允许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等我把军权给了他时,他还会奖赏我什么?他转眼就会要了我的命,要我曹家和夏侯家几百口的命,然后史书上就只会会把我和董卓并列,我只会遗臭万年!”
我哀声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就是下一个韩信,身死族灭就是我的下场,我死不足惜,但你忍心看着你的侄子们丧命?帮帮我好吗?文若,我们共同打下了这天下!”荀彧以头扣地,鲜血染红了墨绿的青砖“求主公收回成命”我收起脆弱,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荀彧的场景。
那时候我们都是少年,鲜衣怒马,我和他高谈阔论,喝酒论道,我说希望我死后墓碑上写的是大汉征西将军之墓。他大笑着说要做我的军司马,要亲手给我写碑文,可,如今我说要做魏王,他却不肯给我做丞相。往事翩翩,在我眼前,我忍住杀意,“你走吧”“主公”,“滚”,许褚把他架了出去。“主公,我要不要去杀了他”许褚回来后问,“不用了,当年的老兄弟不多了,”我摆手道,“仲康,你觉得我当魏王怎么样?”许褚笑道:“俺认为主公当皇帝都行”“哈哈,给我滚出去”我笑骂道。
夜已深,我却难以入睡。思绪如飞,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
年少不经事,岂知世事艰
还记得当年,弱冠之龄,初任洛阳北部尉。年少轻狂,我设立五色棒,秉公执法,杖死权宦之叔蹇图。朝野震动,幸有吾父,我才幸免于难。从此才知,法不责贵!我才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法,不过是权贵们的戏言。
当我用刀砍下他的头颅时,鲜血喷涌!当鲜血染红了天地,我想问自己,我们是官兵吗?不,我们是恶魔!
古人云:三十而立也。三十岁的我,已经成了骑都尉。雄姿英发,横枪立马,好不威风。我发誓,我要为这国家尽忠,死而后己。当我带着士兵去平叛时,第一场战斗,我惊呆了。对面人山人海,我只有几千士兵。我率领着我的士兵,冲入敌阵,杀的,好不痛快。我看到了什么,一群面黄肌瘦的农民,手里拿着木棍锄头,里面夹杂着老弱妇孺。
我们奋力冲杀,我砍下一个老人的头颅,他飞扬起的头颅双眸中,没有恐惧,只有解脱。我看到一个和我女儿一般大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她大喊着冲我跑来,手里挥舞着一根树枝,我痴痴的看着她手里的树枝打在我的盔甲上,一下,一下,她大吼着还她爷爷,我失魂落魄的挥刀砍下,我知道她倒在了血泊里,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敢回头去看。我呐喊着,为了陛下,为了帝国,他们是反贼,他们穷凶极恶,他们全都该杀……我忍着眼泪,我不能哭,不能哭,父亲已经老了,我是曹孟德,我是曹家的希望。
曹孟德率孤军,以两千破一万,忠勇无双,特赏金千两,官进济南相。我带着荣誉,回到了洛阳。一路上,我看着皇甫嵩用反贼的人头垒出的几十座京观,看着他凭借这些头颅成为绝世名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想改变这一切!可能吗?我只是小小的济南相。
我的一腔孤勇,尽葬送在虎牢关城头
还记得那场酸枣会盟。现在想想它就是一场笑话。关东联军各怀鬼胎,不愿出兵,救出洛阳的君王。我就像个草莽英雄,独自率军迎战董卓。年少轻狂的我,险些命丧当场。从那起,我不在热血,我知道我手里紧握的,除了兵戈,还有将士们的命。
当我击败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时,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开启了。
本初是我大哥。还记得年少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姿貌威容,脸上用带着笑,他并不嫌弃我的家世,反而处处让着我,在我的心里,他是我的大哥。还记得我们年少时,一起去抢新娘的场景,即使现在想起,我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即使后来我们长大后,他还常常照顾我,他总是自认为是我兄长,即使后来他坐拥四州,也不曾看轻我。可,官渡之战,我们,以命相搏。大哥是宽仁的,他御下不严,手下叛了,他败了。看着他带着几百骑仓皇而逃,我没有拦截,我望着远方默默的说:“大哥走好,来世再做兄弟”。大哥败了,属于我的时代开起了。
当我满怀期待的迎接他时,他凄凉的像个乞丐,;他需要的不是我的跪拜,仅仅是一碗肉粥。
我还记得当年朝见灵帝时的情景,龙威尽显,百官肃立,谁敢放肆?灵帝昏庸吗?我不知道。而如今,我面前的小皇帝,凄惶如犬,我心里的那份敬畏渐渐消失,原来,所谓真龙天子,不过如此。
我还是带着应有的恭敬,将小皇帝迎回了许都。我知道我有些嚣张,有些跋扈,可我将我打下的天下给了他,他不该给我应有的荣耀,不是吗?天下若无我,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直到那次衣带诏,没想到皇帝竟恨我如此,天下还未安定,就忍不住要杀我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他的一切有哪样不是我给的?他在洛阳吃不上饭时,谁去过?刘备?刘璋?刘表?我笑了,原来我半生戎马,换来的是这个结果,我匡扶汉室的志向像笑话。我会成为韩信吗?哈哈?想要我的命吗?来吧,有本事就来拿吧!我有些歇斯底里,我拿着青釭去了皇宫,我杀了他的妻子,杀了国舅董承,刘协呢?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我开怀大笑,你这个样子,还想杀我?简直就是个笑话。我没有杀他。我的谋士给我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赤壁,我真的老了吗?
每次想起赤壁,我的眼前浮现的是漫天的大火,连绵不断的火船还有突然闯入的东风。我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眼前浮现出我那十万将士的脸。赤壁,赤壁,他使周瑜名扬天下,文人骚客争相传颂,但我十万将士的性命呢?谁还记得他们?有谁能为他们立块碑,做首词?我想起了袁绍。大哥,我真的老了吗?不,老骥伏枥,我还可以重头在来,我坐拥整个北方,我要,制霸天下。我要这天下,再无兵乱。
往事历历在目,一夜未眠的我,在等待天亮。
“丞相,天亮了”门外近侍道。
“好,伺候我沐浴更衣!”我沉声道。
天上冷月如刀,天的另一边,却艳阳正灿。这奇怪的天象预示着什么?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仲康,拿我的大髦来”“是,主公”。我披上血红色的大髦,拿起倚天,仿佛又回到了赤壁那个战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王冠我要定了,想杀我的,尽管来吧。
我跨上白马,向前走去。后面跟着的,是我的三千虎狼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