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儿啊,你赶紧来趟医院啊,姥姥不行了。”我脸没洗头没梳,打了个车就往医院跑,在车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司机吓得加了油门的往前窜,等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二姨,三姨和青树,爱瑶满是眼泪的眼睛,他们正在从病房往太平间推一个黄色的袋子,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我张了张嘴,二姨一把拉着我,让我走在她旁边。
我看着他们把车推进了太平间,大夫说让留两个男家属,我和青树,爱瑶站在外面,大风嗖过来,脚底下有点儿冷,低头看了才发现脚上穿的是软底的家居鞋,爱瑶递给了我纸巾,让我把眼泪擦擦,“你想想怎么和大姨妈说吧。”
我才想起来我妈还在医院躺着呢,我木然的点点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现在说吗?不行,肯定不能现在说,再等等,再等等再说,对,就这样。
“小妮儿啊,小妮儿。”二姨推我,“怎么了?”我慢慢的抬头看她,“小妮儿啊,”二姨伸手把我羽绒服的扣子系上 “你得跟你妈说一声,墓地的安葬证在你妈那儿呢。”“我...我...”我张了张嘴,只说了两个字“卧槽”。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脑袋嗡嗡嗡的,眼前全是一块儿一块儿的,恨不得现在是我自己躺在医院里。
爱瑶让我半靠在她身上,“姐,你缓缓,缓缓,喝口水。”我推开了她的手,“不用,凉的”我抽着气,“胃疼。”我慢慢站直,看着手机里的电话簿,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看过去,终于找到一个拨了过去“陈哥,我家里有点儿事,姥姥没了,能不能您跟大夫说一声,到我妈旁边去,我十分钟以后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小妮儿,没问题啊,行了,别哭了,老人嘛,都有这么一天,我马上跟大夫说啊,有用的着哥哥的地儿说啊。”我以为我没哭,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哭了。
我抬头看着二姨,那张平时看起来并不那么胖的脸,也是肿得那么面目可憎,“你十分钟后给我妈打电话吧”我吸了口气说,“我现在的情绪说不了。”二姨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爱瑶给我老公打电话,“姐夫,姥姥没了,你来接一下我姐,”爱瑶看了眼我脚上的鞋,皱了皱眉头,“你给她带双鞋过来。”挂了电话,爱瑶问我“你老公去哪儿了?”我回头看着她:“去密云了,带着孩子。”“行吧”爱瑶满是不乐意的样子。“咱俩得去趟姥姥家,找照片,不然3号连遗像都没有。”
我和爱瑶把姥姥平时杂物的小五斗柜翻了个底儿朝天,里面每个人的照片都有,有合影,全家福,就是没有姥姥的单人照。爱瑶颓丧的斜斜的躺在了沙发上,一只手捂住眼睛,带着哭音说“老太太这是图的啥啊,为什么连张单人照片都没有啊。”
“谁说没有?”我抬头挂着的彩色照片,那是老太太六十周岁的时候,我带着她去外面照的,老太太很喜欢,就做了一张水晶框挂了起来“能不能找地儿给扫描了,你给修成黑白的?”“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爱瑶说。
等路蒙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做的很得体,脸上的悲伤好像也是真的,他帮忙问这元旦晚上,哪儿还有能洗照片的地方,他们坐在一起商量这几天应该怎么办,我缩在外屋的凳子上,姥姥最爱坐的那个小凳子,靠着暖气,昏昏欲睡,好像这一切都离我很远很远,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你干嘛呢?”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我给大梦打了个电话,“卧槽,我跟你说,太恶心了,我TM居然流产了,我从医院回家。”大梦的声音带着点儿虚弱。“嗯,好,你是想要二胎吗?”“不是啊,意外!意外!懂不懂!”大梦的声音里带着点儿恼羞成怒的气愤。“嗯嗯嗯,懂,那你好好歇着啊。”我弯了弯嘴角。“行了,过两天找你啊。”“好。”“对了,咱妈怎么样啊?”“还好。”“行,那你好好的啊,过两天咱俩就见。”“嗯嗯嗯。”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这应该是我三天来第一次这么痛快的闭眼,眼泪好像都流干了,估计今天晚上能睡着了吧。
我看着打着呼噜的路蒙,从床上坐起来,从墙边翻出来春天泡的青梅酒,我趴在餐桌上,透过酒杯看着灯光打下来,斑驳的影子,心想:这是第几天了?第三天,我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我抱着自己的肩膀,把头埋在胳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下去不行,这样我会垮的,可是现在最不能倒的就是我,我妈能指望的人只有我了。
手术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能签字,手术做到一半大夫找家属,告诉我情况很不好,不仅是恶性,而且还有超出了手术范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吗?家属呢?”大夫问我。“只有我,还有一个出去吃饭去了。”“心可真大。”大夫说着撇了撇嘴,“我跟你说啊,姑娘,情况不太好,我们尽力清扫,你有个心里准备啊。”“嗯嗯嗯,谢谢您大夫。”我真的对大夫千恩万谢。
“老婆,你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路蒙陪着我,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我看着他,有点儿不认识的样子,他悲伤吗?他能感受对我的悲伤感同身受吗?我透过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大梦嘴里的渣男。可是他真的坏吗?我垂下了眼睛,我不该要求太多的,婚姻里哪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不就是应该各管各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