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妹儿,来碗鸡汤泡炒米!”
“哎!好嘞!”
伴随着一声清脆宛转的黄梅调,机灵甜美的妹子便端上一个砂锅和一大碟炒米。
揭开砂锅盖,舀两勺滚沸的鸡汤倒进碗里,再抓上一把炒米撒进去,霎时,在袅袅升腾的热雾中,浓郁的香味就这样顺着鼻子蔓延开来了。
不待炒米泡化,用汤勺舀起,慢慢地细细地咀嚼,脆响的炒米在口中跳舞,柔滑的鸡汤在齿间环游。即便是山珍海味,也抵不过这一碗鸡汤泡炒米来得温暖、实在。
这道鸡汤泡炒米,操作简单,味道质朴,却蕴藏着道不尽的家乡味道,让无数身居外地的游子为之魂牵梦绕。家乡人对鸡汤泡炒米的钟爱程度,就好比北京人爱吃烤鸭,陕西人爱吃肉夹馍一般。
虽然用的都是寻常食材,但想做好一碗风味正宗的鸡汤泡炒米却是很有讲究的。
主材料的鸡要选用家里放养的老母鸡,鸡重一斤半到两斤左右,不能太老。老鸡,肉柴,嚼不烂,也不能太嫩,太嫩的仔鸡煨不出那样浓郁的香味。
处理好鸡,切好姜片,撒点盐,连同开水一并倒进瓦罐里,盖上盖,放进灶膛里,利用未燃尽的木柴余火慢炖。
炖鸡,姜片是不可少的,不仅为了去除鸡肉本身的腥味,而且还能提升汤底的鲜味。现在没有灶膛,也可用炉火代替,但总觉得这样炖出来的鸡汤,少了灶膛火的质朴烟火味。
经过5、6个小时的小火炖煨,一罐闪耀着金黄色泽、微微泛着油光、肥腴得体的老鸡汤就煨好了。不待掀盖,早已芳香四溢。
炒米也是颇有讲究的,需选用上等糯米,提前用开水浸泡一夜,待米泡软,涨透,用淘米的竹萝或簸箕捞起来,冷水冲洗,沥干。
然后柴火,铁锅,竹帚,帚头沾一点香油,沿锅底刷一圈,倒进半碗米,转动,翻炒,直至米在锅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并呈现浅浅的焦黄色泽,就算是炒熟了。这样炒出来的米,脆、香,有嚼劲,除了泡鸡汤,还可当零食来吃。
清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鸡功最臣,诸菜赖之”。母鸡汤泡炒米的浓浓香味,就是食材间彼此温润渗透,鲜美厚重的汤汁与炒米略显烟火的味道相互平衡,达到炒米与老母鸡天作般的融合。
小时候,物质生活贫乏,鸡汤泡炒米并不能经常吃到,因为勤俭持家的母亲,是要将老母鸡留着下蛋换取家用的。平日若不是来尊贵的客人,母亲是断不肯随意杀只鸡的。
于是,我们便巴巴地盼着过年,因为大年初一的早上,家家都是要吃鸡汤泡炒米的。
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后,妈妈便将杀好的鸡洗净,入罐,放灶膛里,文火煨一夜。到了下半夜,满屋子便是鸡汤的香味,诱得人睡不着,直觉得肚子一阵“咕咕”乱叫,实在是一种折磨。
初一早上晚起,母亲从灶膛里掏出瓦罐,用勺子小心的将汤舀入瓷碗,再撒入年前炒好用罐子封存的炒米,每人一份,而我和弟弟的碗里往往还会多出一只鸡腿。
在新年的第一天,吃下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泡炒米,从头到脚都充满着浓浓的暖意。暖心热肚,百味消融,同时也意味着新一年的吉(鸡)祥如意。
剩下的鸡汤母亲不舍得吃,小心存放着,待正月里有亲戚早上来拜年时,舀两勺鸡汤,烧开,撒上炒米,便是一顿简单又不失礼节的待客早餐。
后来,生活条件渐渐好起来,鸡汤泡炒米不再只有年初一时才能吃上。平日里我们馋了,或身体抱恙时,母亲都会宰只鸡给我们炖汤泡炒米。
现如今物质生活更为丰富了,鸡汤泡炒米随时都可以吃到。菜市场挑只新鲜土鸡,炒坊买包炒米,回家就可以做了。如若不愿动手,也没关系,无论是星级酒店,抑或街头小饭馆,都有这道招牌菜,花点钱,点一份,方便又省事,只是这样会失去了动手的乐趣。
每到秋冬季节,婆婆几乎每周都要买上一只鸡炖上,说是给孩子们补身体。鸡汤性温,味美,营养丰富,再配上香脆的炒米,是秋冬季节滋补身体的绝佳汤品。
身居外地的同学说,她对家乡的鸡汤泡炒米念念不忘,但汇集了各地美食的大都市,却很难吃到正宗的家乡风味的鸡汤泡炒米。
于是,她尝试着自己在家炖,但就是这样看似没有技术含量的料理,她却总也做不好。也难怪,鸡是吃精制饲料长大的洋鸡,炒米是油条摊油炸而成,虽然松脆,却少了那份韧劲,而鸡汤泡炒米,恰恰要的是那种韧劲。没有地道的食材,任是巧妇也无法做出纯正的美味。
对于很多像同学这样身居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就是一碗鸡汤泡炒米的味道。这小小一碗鸡汤泡炒米,慰藉了多少游子的乡愁啊!
鸡汤泡炒米虽不是珍馐佳肴,却是最真实温情的盛宴,吃上一碗,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岁岁年年,人间烟火都是好闻得会让人流泪的。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鸡汤泡炒米,有对凡尘俗世的寄望。
平凡朴实看似微不足道是这道美食的基本特征,犹如我可爱的家乡人,简单、质朴却又极富深厚的文化底蕴。
“喂!小妹儿,再来碗鸡汤泡炒米!”
“哎!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