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雷雨之后,临近秋分的夕阳在一斜树影后面,自以为作极光那样地燃烧着。更远处,是云的漏洞,源远如同来自天空的蓝色镜头,在摄录着看着它的我的眼睛。我极力回想那一刻清澈的雨过天晴,而落日残阳的转瞬,嘲笑我的极力回想。地上的鸽子,抻着脖子斜眼瞧我,啄啄几个被暴雨打落的香樟子,抻着脖子斜眼瞧我。
我突然想起,当年在水池旁看死去的小鱼的经历。“我看着它,看着它的眼睛里的我的眼睛里的它自己”我那时写到。它的怒目圆睁目眦尽裂,开合的嘴是否要喃喃咒骂,我也不是它。我并没有过真切目睹人死亡的过程,却有几次目击别的动物或植物的奄奄一息或垂垂老矣。看着由金色向青色渐变的天空,被自转熄灭了的夕阳,按照时令即将被更加长久地熄灭、更加短暂地复燃的余晖,我看着,就像那时的鱼那样,我的眼睛里的天空投射下的我自己。
白色的云,会阻止我。
就像当年的水草,遮盖住金鱼的尸体。
楼下的鸽子尽情地啄着未成熟的香樟子。都还是绿色的,在泥土里十分扎眼,在风雨里被不合时宜地吹落下去,被不合时宜的风雨吹落下去。这棵树结过成千上万的树子,却没有一棵树苗。它看着潮湿凌乱泥土边缘的根,就像一个老人,端详着手背柔软松弛皮肤下的血管。泥土里的青色。一点一点的老年斑是成熟的印子,深深埋下去。没有鸽子来啄。她的身上长出了一棵没有树苗的香樟树,目光固守着一片四四方方的领空,固守的老话,确保了它的存活。
就算大风刮过,也寸步不挪。
在那片金色的夕阳之前,我从未想过可以将其与极光相比较,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极光。不过,倘若往后有幸得见,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极光不与那天的夕阳相像而失望。一个突发奇想的比喻,诱发了一场毫不相关的期望,或许是由于,两者的诞生,都是因为太阳。如果我见到的不是一片有界限的景象,而是整个太阳,都成了一片像极光的夕阳,便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光辉和通路。然后一切都会改变了,而我们也会生活在另一种时间里和另一个世界中。
人也和动物一样,无知无觉。他们低头向地上看或抬头向树上看,只是为了找到有什么可以加以利用和用这些做什么而已;他们像动物一样群居、结对、争斗,但却看不出来自己是栖息在一个统一的宇宙之中,栖息在一切已经生育出来和一切已经死去的一种永恒之中。
【BGM: Fyrsta】
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