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被卡住了,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正逛着街,一件件翻过架子上的衣服,拿起来比划,突然之间,我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东西正堵在胸口,哗,泪水迅速溢满。我赶忙放下衣服,走出店门,拿起纸巾擦干眼泪的同时装作打了个哈欠。但眼泪越来越汹涌,干脆拿纸巾堵在了眼睛上头。幸好,我只有一个人。幸好,没有人在奇怪的看我。
早上起来,划开窗帘子,蓝蓝的天,四月天的阳光不火不辣,真是美好啊。等打理好一切,房间里剩下我一人了,正要出门,忽然我就愣住了,有一股冰凉的水漫上四肢,漫到胸口,把我僵在那里,走不了一步路、呼不了一口空气。我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这回可以可以无所顾忌,畅快地哭了。
是什么东西卡在哪里?我并不知道。它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对方防卫松懈的时候,迅速武装、集结,找到弱区,短时间内攻击,枪林弹雨一时不停歇,直到把对手耗得一干二净。直到对手死去、重生,军队撤走。直到下一次又重新集结力量、再来。他们扔下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在黑暗中睁开一双眼睛,周围安静得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很好,世界终于安静了。我听见遥远的地方仿佛有婴儿在哭泣,一开始是哼哼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有力,我以为婴儿哭一下就不哭了的,但他一直哭一直哭,一个人在哭,也许他饿了,也许他想要妈妈的怀抱,可没有人来抱他,也没有人来喂他奶喝。他哭的声嘶力竭,却不曾减弱一分。也许有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婴儿终于累了,终于停歇了,最后我也跟着婴儿一起,沉沉睡过去了。
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愈合了留下隐隐约约的疤;有些正在愈合,结了痂;有一些则还透露些许血丝。不过又能站起来了。我挣扎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朝着回家的路走去,明亮的世界里有很多不可见的空洞,不知道洞究竟都在哪些地方,但一旦一不小心跌进去,又会跌的痛。
回家的路越来越近,黄色的漂亮的小房子,屋前一片绿色,放几盆植物,有一个秋千。快了,家就在眼前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孩子,咯咯笑着,挥舞小手,忽然他朝我大声说:“你走你走你走,这不是你家,你走,回去!”我愣住了,泪水又涌上来,我往前走,小小孩子推着我往后退。啊,我的家在哪里?谁又把我抛弃了?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弯下腰,大声哭起来,越哭越难受,越难受越哭。很多声音冒出来“不行,你太糟糕了,我不爱你”,“我抛弃你了”,“你不值得我爱”我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我想逃,那些声音一直冒出来。
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被什么卡住了。我想打开它,敲碎它,可我使劲掰,有一块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就是掰不开,我不能想到它,我不能去触碰它,一不小心我又无法呼吸了。我带着这块东西前行,步履沉重,呼吸急促。满世界的鲜花它不是鲜花,满世界的绿地它不是绿地,它只是于大地无关紧要的存在。
后来我终于累了,我躺倒在地。我又一次睡着了。我醒来,还是在一样的地方,我的心口还在发疼,我的双眼被刺痛的睁不开。我没有力气了,怎么办?怎么办?什么东西在卡住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有人在乎我,谁会来找我?我累了,这一场场的战役会打垮了我,我肯定会死的,我再也无法挣扎了。我擦擦嘴角,“啪”脚踢到地上,“好吧!我不想继续了,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卷起衣服,一瘸一拐,我心如死灰。
我轻松了,在心如死灰后。
我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我那双如灌重铅的腿却开始变得有力,摸摸心口被卡住地地方,好像不那么坚硬了。它仍旧黑的像墨,可它开始有了呼吸,一张一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一用力,它也用力对抗我;我一停歇,它却不那么激烈了?
我转向前方,荒芜的大地铺卷开来,绿色的时节已过去。风吹拂,原来风竟是这样温和的,轻轻地,风是有声音的。夕阳还在那里,夕阳是有热度的。很快夜幕降临,璀璨星火升起。我望向天边,如同望进了宇宙,我坠入浩瀚缥缈。我变成一粒尘土,我的心被卡住的地方,在这宽广的宇宙中,什么都不是了。
我变成了一粒尘土,我不再是我了。我看到了负重前行的我,抚着疼痛的胸口,大口踹气。我的胸口里,那个黑乎乎卡住我的东西,里面有一颗种子在发芽。
多么可怜的种子,多么难过的种子。它在黑乎乎的空间里几近难以翻身,却还要撑土长出身子来。多么地疼痛,疼痛是它不是我。它长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孤独、寂寞,被压迫,他还是长。而我竟然想毁灭它,我想除掉它。它被我摧残,却只能选择顽强。
我突然变得悲悯,我开始抚摸胸口,对它说话。它已经奄奄一息,它必定是需要被灌溉的,我呼入一口新鲜空气,我喝进一口冰凉的泉水。如果它需要我聆听它,我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如果它需要我看着它,我就闭上眼睛,钻入心里,安静地欣赏它;如果它需要赞美,我就放上音乐,让音乐跟它说话。
从那以后我心里再也没有被任何东西卡过。
它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起芽,长起来,开出一朵花,结出一颗果实来。慢慢的,它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你无法想象原来那颗种子有多么糟糕,它几乎扼住我毁掉我,直到我放手用我的生命去接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