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没啥零食,爆米花就成了我的最爱。每年我妈都在园子边上给我们种几棵火苞米和牙苞米,这两种苞米都是炒爆米花的好东西,爱出花,哑巴粒特少。
火苞米还是青苞米的时候,掰下来烀着吃烧着吃,都可香了。所以,每年能剩下来炒爆米花的火苞米很少。火苞米多是白色的,籽粒没有黄苞米大,棒子也相对小一点,产量低,好多人家都不种。我爸我妈挺惯着我们姐弟仨的,每年都种点,给我们烀着吃烧着吃,剩下来能留到秋天成熟的,就留着炒爆米花吃。如果多了,还能磨点面子,给我们包菜包子吃,虽然还是苞米的味道,但白色包子皮,我们就当是白面包子,可爱吃了。
炒爆米花,基本都是冬天猫冬时候了。晚上没啥事儿,我妈就给我们炒一锅。加一点沙子,放在锅里和搓下来的火苞米粒一起炒。我妈炒,我姐负责烧火,我和弟弟还有那只小黑狗围着锅台转来转去。不一会就听见噼里啪啦,苞米开始出花了!我妈赶紧用木头锅盖盖上大铁锅,要不然爆米花会窜出铁锅,嘣得可屋子都是。木头锅盖下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了好一会儿。我妈告诉姐姐这时候少添柴禾,要小火。等到锅里密集的噼啪声音渐渐消失了,打开木头锅盖,哇塞,大半铁锅都是白花花的爆米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和弟弟都等不及妈妈把爆米花舀出来,过筛子筛出沙子,就急不可待地抓起一把爆米花,烫手也舍不得放下,直接往嘴里塞。我妈一边盛爆米花一边说我俩:“小馋猫儿,等会儿吃,看烫着,看沙粒子硌牙。”
那白色的爆米花又酥又脆又香,有时候我妈会放几粒糖精,甜滋滋的,更好吃了。
牙苞米棒子比火苞米棒子还小,产量特低,籽粒多是红色、黄色、黑色、白色,小小的一粒粒,形状真的就像小黑狗的狗牙一样。牙苞米不能烀着吃烧着吃,都是留作炒爆米花的。但每年我妈都是只种几棵,秋天时候掰下来,扒开叶子,绑成搭子,高高地搭在山墙的木杆上,怕耗子嗑。
一穗牙苞米,就能搓下来少半碗的苞米粒,但这小半碗苞米粒,就能炒出一簸箕爆米花。牙苞米的爆米花,一朵一朵白白的,真的像花一样好看。吃起来也是酥酥脆脆,香甜可口。一簸箕爆米花,我们姐弟仨一晚上就能给消灭了。
火苞米和牙苞米太少了,哪够一个漫长冬天我们的零食呢?没有了,我妈就用笨(黄)苞米给我们炒苞米哑巴吃。也是用沙子炒,不出花,酥酥脆脆的苞米哑巴,炒时候再放点糖精,甜脆甜脆的,也很好吃。上学下课后和放学去大冰山上玩儿,我们的兜里都会揣着苞米哑巴,当零嘴吃。
黄苞米想要出花,就不能炒,而是“嘣”。那要等屯子里来了嘣爆米花的那个戴着狗皮帽子的小老头儿,他带着圆了咕隆黑不溜秋的嘣爆米花“神器”,要烧火(好像烧苞米瓤子?还是木炭?记不清了)。屯邻大人小孩用盆子装着黄苞米,嘣一锅爆米花工钱几毛钱。那时候我不敢靠前,我对爆米花出来之前那一声巨响特别恐惧。姐姐和弟弟胆子大,围在小老头儿旁边,看着他使劲摇着他的“神器”把手,小老头儿高兴了,会提前说一声“要响了”,围观的大人孩子们会赶紧捂上耳朵,往后退退。他不耐烦的时候,就闷头苦干,一声不语。等他打开“阀门”,“咚”的一声巨响,孩子们吓得四散逃离。之前那个“神器”前套着的瘪塌塌的大口袋,瞬间鼓胀起来。等到这锅爆米花主人拿着盆子或者袋子过来,小老头儿就把口袋拿下来,倒出里面白白的鼓溜溜的爆米花。有加糖精的,也有的人家不加糖精。我那时候觉得这个嘣爆米花的“神器”也太霸道了,大铁锅里只能炒出哑巴粒的笨苞米,到“神器”里就变成了胖乎乎甜脆的爆米花。
每次嘣爆米花的小老头儿一来,我弟弟都会缠着我爸妈,去嘣一面袋子爆米花,够我们姐弟吃好几天了。那感觉,老幸福了。
2008年的时候,我带着宝贝儿子去北京,先生的亲属给我们淘弄几张奥运门票,在鸟巢观看了一场奥运比赛。孩子小,坐不住,我看出口那里有卖爆米花的,十元一桶,就给孩子买了一桶。这个挑食的小家伙吃了几粒就不吃了。我拿着那个米黄色可爱的爆米花小桶,一粒一粒拿出来吃,又甜又脆,是蜂蜜口味的,特别好吃。
小朋友指着精致的爆米花桶说:“妈妈,不好吃”,我才知道,不同的成长经历,对食物的认知竟然是那么不同。我觉得爆米花是无上美味,就是因为在我的小时候,爆米花丰富了我贫瘠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