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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满满的一天从早餐开始。
北京的早餐名吃必有炒肝包子。炒肝虽然叫炒肝,却是将猪肝猪肠煮得浓浓的,勾了芡儿,打上满满一碗,必是要溢出碗沿来。紧接着,搁上一勺蒜泥去腥。趁还热乎,地道北京吃法是嘴扒在碗沿,手托着碗转上一圈,边转边吸溜——罕琚告诉我当地管这种吃法叫“托儿搂”。吸溜一口,满嘴内脏独有的香味,而腥臊已经通过酱油长时间的炖煮和蒜泥的搭配完全除去,没有一点喝不惯的感觉。
炒肝是稀的,得捎带着吃些扎实的,不然不顶饿。惯见搭配便是宣软的白面包子,内有猪肉大葱馅儿,满含汤汁。个头较小,蘸着油辣子醋碟,我一下能吃六个。包子吃完,炒肝也已见底,最后再意犹未尽地用手里仅剩的一点包子皮沾尽炒肝碗底流下的芡汁儿,便是简单却丰盛的一顿早餐。
北京同样以下水乱炖出名的小吃怎少得了卤煮火烧?在黄渠村2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家门框胡同百年卤煮,据说是极正宗的。每次到他们的店前,透过玻璃窗看见掌勺师傅从一口“咕嘟咕嘟”煮着深酱色食材的大锅中捞出大肠、猪肺、猪脸肉以及火烧,切成小块儿,码进碗里,再浇上一大勺浓浓的酱汁,最后撒进蒜泥香菜,一碗卤煮火烧就做好啦。
大肠脆韧,猪肺软嫩,猪脸肥厚,经过长时间的熬制,均已入味,酱咸酱咸的,吃多了会忍不住找水喝。满满一大碗下水,过足了肉瘾。火烧在锅中的时候是一整块的,捞起来切开才发现汤汁竟没有完全浸润进去。后来垫在碗里,待它多泡一会儿,吃起来有味且饱腹。喜欢卤煮火烧,盖因一碗吃食里面有肉有汤有主食,齐活了。怪不得《狼烟北平》里,乞丐往文三碗里吐两口唾沫,文三也不肯将这两碗让出去。
说起北京的小吃店,护国寺一定榜上有名。上次去北京父母带我吃了一次,印象深刻,这次向报社的几个朋友推荐,一起去吃了一次。
豆汁焦圈儿必不可少。豆汁这玩意儿可有意思,爱的人爱得不行,讨厌的人闻都闻不得,觉得它像泔水。以我广泛的食域,自然属于对它欣赏有加的一派。而且这次尝试,发现自己对豆汁的接受度更胜从前:上次吃还得一口火烧酱肉一口豆汁压压那股冲味儿,这回过来,嘴对着碗沿儿,吸溜吸溜就是一大截下去。
具体是什么味道?要我说就是液体酸菜,清爽开胃,拿来就干点,吃得特别舒畅踏实。
护国寺的各式面点琳琅满目,菜单上长长一串儿,冰柜里满满当当。像糖耳朵、奶油炸糕之类的,听着就很想尝尝。可惜北国点心粗犷豪放,一个酱肉火烧、两个焦圈下肚,就再吃不进别的面点了。
面点吃不进,还能喝点溜溜缝。我自己的那碗豆汁喝完了,见同行朋友对着他面前的那碗龇牙咧嘴,皱紧眉头,便主动替他担下了解决这碗魔鬼饮品的任务。至此,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伯桥和另一位同学点了羊杂汤。我当时想,这羊杂汤不是很多地方都有吗,自己刚住下来的那天还喝过,于是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伯桥尝了一口后,瞪大眼睛,挑了挑眉毛,把汤推给我:“尝尝。”
我心中纳闷,难不成这羊汤真不一样?舀一勺送进嘴里,细一咂摸,眼睛也不由地张大了,和伯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麻酱!”
羊汤里面加麻酱,从未设想过的搭配,别是一番滋味,竟是出奇地好喝。另一位吃不惯麻酱的伙伴却是遭了殃,一碗汤没喝几口就放下勺子,吐槽道:“这是什么诡异的搭配啊?”
看来不光是豆汁,北京的许多小吃都是这风格:爱的人极爱,怕的人吃不了一点。
不过总有一些东西,是不拘于特定人群而男女老少咸宜,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属北京烤鸭。烤鸭最早出现在南北朝的《食珍录》,随着历史发展慢慢广为流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对烤鸭甚是喜爱,御厨们经常为他烹制。后来明成祖朱棣迁都到了北京,南京烤鸭也慢慢变成了北京烤鸭。
烤鸭大体分两种流派:以全聚德为首的挂炉烤鸭以及以便宜坊为首的焖炉烤鸭。挂炉烤鸭用木柴明火烤熟,相对的,焖炉烤鸭则不点明火,封闭炉门,用炉内余温焖熟。这两家店的我都吃过,却吃不出区别,只知道两家都烤得极妙。除非是把两家的烤鸭同时摆在面前,让我细品慢嚼,或许可以说出个所以然。
大店切烤鸭,会把鸭胸口上最肥的两块皮先片下来,单独摆盘,用来蘸白糖吃。送进口中的第一次咀嚼,鸭油滋开,脂肪经过烘烤的香气霎时间就充盈口腔,配上砂糖的清甜,美妙绝伦,恨不得多吃,一块、一块又一块。可物以稀为贵,整只鸭子也就三五块胸口油,经不起吃。
后面的过程大家都熟悉,用荷叶饼上摊几片鸭肉,几根京葱丝儿,几根黄瓜条——现下越来越多的店都开始搭配山楂条,酸甜解腻,很棒的创新——再抹上甜面酱,就这么一卷,往嘴里一塞,舒坦。
和前面几样不同,烤鸭从来不是什么平价食物,像全聚德、便宜坊这种,全套下来要卖三百多哩!若没有重要活动,等闲是不会去的。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和伯桥觅食时,竟他的出租屋楼下意外发现了只要一百多的烤鸭,整只,含鸭架。当然啦,皮肉脆嫩程度,工艺精细方面是远远及不上大的烤鸭店的,但是胜在一个便宜:那边吃上一顿,这边可以吃上三顿。有舍有得嘛。
在北京,能让肉食爱好者疯狂的,不惟有烤鸭,还有铜锅涮肉。不同于红油辣锅注重锅底的熬制,铜锅涮肉的精髓则全在肉本身了。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清汤里涮个几十秒钟就可以上来了。裹上浓浓的麻酱——老北京最爱的麻酱——再蘸上点韭菜花或者沙葱酱。嘿,这味道,盖了帽了!
和烤鸭一样,羊肉的香气是很明显的,尤其北京,靠优质肉源很近,吃了涮肉隔天醒来口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羊香。后来回太仓和同学吃了一次,也就还行,次日唇齿留香却是万万达不到的,可见肉源的重要性。
在京的最后几日,父母携妹妹来京和冯大哥一家吃饭叙旧。两家人吃的是西餐,这里讲北京美食,暂且按下不提。倒是那日中午,我们一家人在一家叫作四世同堂的餐厅里吃饭。妈妈说这是她的一个北京当地同学推荐的,有很多不错的北京小吃。
我环顾四周,看这儿的装修风格有点像聚德楼,老实说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道是不是个吃小吃的好地方。
家里人刚到北京,有很多想吃的美食,点满了一大桌。而我在京已有近一个月,其中许多都已经吃过。但是四世同堂种类繁多,还是幸运地尝到了新的菜品:羊油麻豆腐和茶汤。
麻豆腐是黑色的碎豆腐,质地较硬,热乎乎和羊油一拌,着实是香。不由地感叹北京人是真的很会吃,小吃的花样层出不穷,总有一款适合你。对于我这种食域宽广,喜好尝鲜的小饕来说,更是一块福地。
茶汤是我点的。我本来想尝尝大家说的味道奇特的面茶,但是菜单上罗列的此类饮品有油茶、面茶、茶汤,我当场就被绕晕了,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后来根据服务员的推荐,选了甜口的茶汤。一喝,也挺好喝,只是就像藕粉一样,没啥特色。小姐姐可能先入为主地觉得外地人喝不惯面茶,所以推荐了接受度最高的茶汤。
好吧,也怪我,都没弄清楚哪个是哪个就贸然点了,看来要等下次去北京再弥补这小小的缺憾了。
北京,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上到宫廷菜中吃法繁复的北京烤鸭,下到重油重盐,一锅乱炖的卤煮火烧,都有它们自己的受众,从侧面反映了这座古都的兼容并包。当然了,随着旧时代翻篇,人们之间的阶级也慢慢淡化,这些食物也的受众也不再局限于哪个特定的阶层。
北京,一路从战火中走来,毁了又建,拆了又修,哪怕是建筑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岁月的洗礼和冲刷。但是,承载着时代记忆的美食,却生生不息地流传于热爱生活的百姓之间,最终化作了这座城市最具生命力的文化符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