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南风渐渐多于西、北风,春天的感觉便有了。但初春的风并不温暖,只不过是卸掉了凛冽的劲头而已。阳光却开始炙热了,风携裹着太阳的温度扑面吹来,于阴冷处,还是凉幽幽的透骨,让人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不过在日头底下,被阳光一烤,周身会暖洋洋的,时间久点,脊背还会透出点轻汗。走在大街上,一段阴冷,一段炙热,身上是冒着汗的,来一阵风或走到背阴处,就忍不住地打哆嗦;呆在屋里,身上一会儿就觉得凉透了,得赶快披件外套暖和一下。北方的春天是让人纠结的,全然不是舒适惬意的感觉。
可是,从心理上,还是觉得春天很美好,或许是因为那渐渐有了的,而且越来越明朗的生机吧。我站在婆家干净整洁的小院里,头顶上艳阳高照,是一方澄澈的蓝天。偶然间,一只白蝶翩然而至,等想看真切,却一下子飞向高空,不见了,原来蝴蝶也能飞这么高啊;间或,有细腰长腿的蜜蜂造访,在公公栽培的绿色植物叶子上流连一会儿,然后也振翅走了;耳边,忽然传来了“布谷布谷”的叫声,我抬眼四望,明媚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睛,极目只有无云的蓝天……这是春日上午的某一段时光,我静静地在农家小院里消磨着,似乎是太单调无趣了了些,可有什么关系?消磨时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现阶段,消磨时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上午的时光匆匆而过,下午从婆家往回走,路过河套水库时,一下子就被那片水吸引住了:开阔的水面泛着层层涟漪,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了“浮光跃金”。是的,若非亲眼所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妙处的。虽然我从没去过岳阳楼,而这水库也无法与浩渺的洞庭湖相比,可是,“浮光跃金”之妙我却真切感受到了,如果较一下真,我看到的应该是“浮光跃银”,跳跃着的分明是璀璨的银色,比星辉更加灿烂。忽然记起,范仲淹看到的是皓月下的洞庭湖,真是很奇妙,为什么日光遇到水会变成银色,月光遇到水反而变成金色呢,这无聊至极的想法却引得我会心一笑,没有关系,心怀天下的宰相和无聊至极的我,都是在春和景明之时看到了一片水光,美好的春天真是与身份无关,与时空无关啊!
美好的春天哪能离得了春花,环绕水库的是明黄色的连翘花,密密地植了大半圈,将这片水拥进花的怀抱里。蓝幽幽的水和明亮亮的花,一种沉静淡然,一种明媚张扬,清新明亮的搭配正是春的颜色。水边还有桃花,粉嫩嫩的一树树花,飘洒着清甜的味道。遥想着烟花三月的江南,桃花或许更盛,更多,可惜总是无缘一见。不过,长在江南水乡边的那一树与长在北方水库旁的这一树都是应时而开,谁也没有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只不过,江南的桃花是与绿柳相映,这里的桃花却站在枯黄的芦苇边。水边的大片的苇草,仍保留着秋冬干枯的模样,芦苇杆高耸着,芦花在春风中荡啊荡。冬天与春天在这里相遇,相交织,本以为明媚会打败枯黄,没想到,它们却配得相得益彰:芦花少了些颓废衰败,多了份慵懒而自在;桃花多了点温柔沉静 ,少了点柔媚喧闹。离开水边,经过一片草地,也是连片的枯黄,只是在枯黄中隐约见一点新绿,而草地上也种着几棵桃花,站在枯草上,让人感到很新奇。再看柳树,枝条上才刚刚发芽,黄绿的颜色,还没有葱茏翠绿起来,忽然在想,北方的桃花跟浓绿真是缘浅,怪不得没有人特地跑到北方的春天看桃花呢。北方的春天是渐渐到来的,取代冬天的过程也是具体可感的。等到看不见一点冬的影子了,有可能是春已尽了。 总想着找个日子,选择一个地方好好地看看春天,总抱怨着少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总渴望着去遥远的地方,看最像样的春天。其实,身边春天早来了,只因不够起眼,只因太过熟悉,便就不屑一顾。何必特意去看春天呢,只要还有心去追寻一下春天的身影,即使吾身囿于一方天地,诸事缠身不得自由,吾心也照样在春光中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