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来了!”老伴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去。
“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吧,别出去丢人显眼的了。”李老汉吼道。
李老汉今年六七十岁的样子,因为前一段得过脑血栓,虽然治疗恢复的不错,但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蹒蹒跚跚的。因此,也不大爱出门,没事就在屋子里坐着。
近几天时间, 老伴不知怎么了,对汽车的声音忒敏感。每有汽车经过,就喊着出去接儿子。李老汉一边想,一边迈着蹒跚的脚步,也向门外走去。
这次果然不假,刚出屋门,就看见儿子带着孩子回来了。孙子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蹦蹦跳跳的,好开心的样子。儿媳抱着一个浑身雪白的小狗,不时的和儿子说着什么,而儿子呢,一手拉着小孩,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里边塞满了一袋一袋的东西,似乎沉掂掂的。
他知道那袋子里是狗粮。上次儿子回来就掂回这样一包,他拿了一袋撕开口尝了点儿,味道就是腥气了点儿,没啥好吃的。儿子见了,一把把它从他手里夺了过去:“这是狗粮,你知不知道?怎么和狗抢食吃!”说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在村里,狗是吃屎的玩意儿,谁家孩子屙了,你“喔,喔”的叫两声,它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吃了屎,还得冲你摇一摇尾巴。而在城里,狗有狗的食粮,而且比人吃的还贵呢!听说还要打预防针,洗澡,还要给狗找伴伴,折腾一个月,要一千多块钱呢!这在农村,能养七八个老人呢,遭罪呀。
想着,儿子已经到了跟前,冲着他道::“爸,你的病刚好,还出来干什么!”说着,撒开孩子的手,把父亲搀进了屋里。
孙子在他的父母一再叮嘱下,出去跑着玩了,儿子也陪着他说了会话后,帮老伴做饭去了,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在哪里孤零零地坐着。
他看了看门外,儿媳妇正在给狗梳理皮毛。
那狗也确实惹人疼爱,雪白的外皮,娇小的躯体。善解人意的举动,不时的让儿媳妇发出几个“乖乖,我的好乖乖”的夸奖声。
这一声声的乖乖让老汉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孩子叫乖乖吧,怎能叫一个异类为乖乖呢?
令他不解的还在后头呢!儿媳喂狗那才呢不屑呢。咬一口狗粮,嚼一嚼,再吐进狗嘴里,喜的狗崽子汪汪汪的直叫欢呢!
他有些看不下去了,想站起身来回走走,可是没等到站起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儿子听到响声,从厨房跑了过来。一边搀扶一边埋怨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乱走乱动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院里看了看,儿媳脸都没有扭一下,还在低头喂她的小狗狗。儿子说过,陪狗宝宝吃饭是她雷打不动的时间。
孙子回来了,饭也做好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品尝起老太婆的手艺。
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着身边的趣闻佚事,不时的熶出哈哈哈的笑声。
酒足饭饱,孙子抱着狗去院里玩了,儿子陪着老汉唠家常儿。儿媳被老伴叫到了一边。
“孩子,手头宽裕吗?”
“妈,别看我们俩每月有万把块的进项,可是手头拮据着呢。儿子每天一对一辅导,要二百多元呢!就是养这条狗,一个月一千块也下不来呢。再加上……”
没等儿媳说完,老伴就截住了她的话题::“你误会了,我不是向你要钱。”说着,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沓钱来,说:“我这里有一千块钱,是我和你爸攒下来的。我们也用不着,你们拿去用吧!
”
儿媳怎么也不肯收,你推我搡的结果,儿媳抽出二百,递给婆婆,才算完事。
老汉清楚的记得,儿子上大学走的时候,老伴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烙成了火烧,让他在路上吃。儿子也是死活不肯,最后丢下两个烧饼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也不知什么原因,李老汉滴下几颗泪来。
孩子要上辅导班,吵着要回去。儿子儿媳向二老告了别,准备扬鞭启程。
这回家可不那么轻松,孙子抱着狗提着狗粮,儿媳则拿着刷锅用的丝瓜瓤子,高梁秸的篾子,最苦的还是儿子,他扛着一袋面粉,上面还放着一小袋小米。
他的右手放在面袋上,面袋将头压的直向左偏,脊梁也向左扭曲着,仿佛要被压折的样子,只得用左手叉腰将它撑住。远远看去,短矮的身体仿佛又被压缩了许多。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艰难而又蹒跚。
看到儿子吃力的将面袋放进后备箱时,他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些活本来应该是自己干的。儿子七八年出生,因为营养不良,他生下来那么瘦小 ,人们都戏谑的称之为高粱面做的。为此,他对儿子是疼爱有加。家里地里的活儿大包大揽,从不让儿子动手。
现在,他老了,他病了,千斤重担压在儿子肩上。他痛心,他徬徨,怕儿子累趴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他呀!
当儿子,儿媳,孙子钻进汽车,一溜烟的远去时,他才回过头来,呈现在眼前的,除了眼前的老伴,还是那个空洞洞的家。
现在的老人,每天少吃一口,剩下的不够孩子养狗,孩子呢,宁肯养狗,不愿养老,悲催呀——编者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