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1日,我们从昆山四季华城又折腾回到上海,住进闵行区龙茗路1699弄4号503室。这是一套90多平米的两室两厅商品房,购价360万。不过,到2016年下半年已经升值到600万,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套房子600万,简直是天价!这在上海虽然不是最差的,但是也是比较低档的。一是地理位置有点偏,二是面积也不大,三是二手房。每当我看见人家那宽大豪华的房子时,再想想自己的房子,便有些失落。于是就常常让我想起儿住的那间茅草房。
大约在我六七岁时,我们从工新街矮婆婆的房子里搬到陈家院子,那里有一间我们家的旧瓦房,约二十平米,中间隔开,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卧室。妹妹就在这间房子里出生。住了不久,我们就搬到隔壁的那间矮小的茅草房里。这间草房,原来是本家爷爷——冒耳朵的房子。他就死在这里,房子成了凶宅,没人要。我还清楚地记得冒耳朵死了以后,躺在门口一块木板上,脸上盖一块白布,一个女人在那里呜呜地哭。
为什么要搬过来呢?当时我太小,不清楚来龙去脉,后来才知道。1963年,南湖蔬菜队从大悟县搬来一家人,没有房子住,就把富农易忠银赶出来,让他住我们的房子,又强迫我们搬出来,因为我们是地主。这间房子一直到1983年才归还给我家,当然,这是后话。
这间茅草房子,很矮,前后檐墙只有一米六左右,大人进出都得低头。墙是那种用土夯打出来的土墙,是一种最原始的土墙。房子有十平米左右,里面只摆了一张床,一个小饭桌,两把椅子,一个木箱子,一口小水缸,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床是用两个板凳加几块木板组合成的,上面铺上稻草,稻草上面再铺床单。
屋里没有窗子,很黑。母亲就在土墙上用铁筋凿了两个洞,一个一尺见方,一个略小点儿,屋里就稍微亮了点,窗户没有护栏,母亲用竹片做护栏。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轻轻一拉,就坏了。
茅草房没有门,母亲就用四块木板钉了一个方框,再钉上一块破席子,这就是门,又用铁丝拧了一个环,就可以锁门了,其实,只是一个门样子,锁君子不锁小人。邻居有时还是轻松地进屋偷我们的粮食。所以,我们每次买米不能买多,一般情况下都是十斤以下。由于房子太矮,每次烧火做饭,或者引炉子,屋里就云遮雾绕,熏得睁不开眼睛,屋里的白蚊帐就熏成了黑褐色。记得我们连蚊帐上的蚊子都看不清。母亲拿一盏有玻璃罩的煤油灯,关上蚊帐。在里面仔细地找蚊子,看见蚊子后,用玻璃罩对准了蚊子,蚊子就一下子掉进灯罩里,然后听到嗞的一声,蚊子就死了,我觉得很好玩儿。
湖北的夏天非常热,在屋里做饭就热得受不了,母亲就把灶搬到屋外,在门口的邻居房子的山墙下做饭。如果是无风无雨的日子倒好办,一旦刮风下雨,就很麻烦。雨水就会落到锅里,有时候母亲做饭,我就在旁边为他打伞。如果刮风,就用洗脚盆挡在灶门口,有时候风把树叶和杂草吹到锅里。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面不下雨了,里面还在下。正如杜甫诗中所说: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因为隔壁是陈家大院,母亲就在陈家大院围墙上开了一个缺口,我们就从陈家大院经过,为此陈家很是不高兴,说他们家不安全,狼进来怎么办。为了安全,母亲请人用土坯砌了一个小院子,大约十二三平方米。
因为房子小,父亲很少回家,住在单位里。即使回家,也都是在邻居陈砌匠家坐,和陈砌匠聊天。我也经常在邻居家玩,不愿意在自己家里玩,因为太黑,觉得有点恐怖。哥哥在粮管所上班,也不常回来,记得他第一次把对象带回来时,也把对象带到邻居家去坐。我也从来不邀请同学或者伙伴到家里玩,只记得有一次几个同学太饿了,就拔那些快成熟的麦穗到我家的炉子上烧吃,大家吃得满嘴黑乎乎的。这间草房就是母亲、我,还有妹妹在那里面住。
大约住了五六年吧,母亲决定盖房子,没有钱,借高利贷!1968年我们家盖了两间瓦房。可是,住了不到两年,就把我们赶到了农村,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搬回来住。
不知为什么,现在经常梦到那茅草房,有时,还梦见自己在那里盖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子。可惜,只是南柯一梦!所以,我很喜欢杜甫的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2020年2月19日于东兰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