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和几位女性朋友相约,茶过几巡,聊天的话题渐渐地从美食、花艺向婚姻、家庭过渡。因为不太熟络,我更多作为听众的角色,聆听她们切磋亲子的互动,吐槽夫妻的纷争,交流婆媳关系的回旋。
突然有人询问我目前的关系状态,我说自己是单身。哇,太令人羡慕了!四下里响起一片艳羡之情。仿佛身处安稳婚姻生活中的她们,正饱受折磨和困苦,恨不能立刻把身边的老公甩掉,以便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
这样的心态不禁令我想起“罗斯夫妇的战争”中的女主人公,丈夫是一位成功的律师,婚后有一对可爱的儿女,而她自己则是一名完美家庭主妇,他们的家到处摆放着两人买来的古董,布置得品味不凡。然而一次丈夫出车祸住院后,女主人并没有去看望他,她发现自己内心希望丈夫干脆死掉算了--她想要这个家,但并不希望家里有丈夫这个人。
当然,并非所有妻子都会恶意攻击丈夫,更多的女性朋友只是会经常无奈地吐槽下夫妻关系,生活中她们接受了“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样态,可是回家面对共同生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老公,内心早已“波澜不惊”。
正如我的一位闺蜜,有一个多金又顾家的老公,对太太的主张和意见总是尊重的,每次她安排了出游,老公也会附和跟随,但两人在一起就是没了可说的话,一种无趣的感觉弥漫在彼此之间。女人如此,男人又何尝不是。
表面看似完美和谐的家庭生活下,那些曾经的浪漫和悸动,都躲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两个当初因为两情相悦而结合的伴侣,进入婚姻后就渐渐变成了生活的合伙人,共同利益的好搭档,不知不觉中失落了对彼此作为一个爱人的渴盼和真情。
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只是角色发生了变化。
当一个人处于自然的状态中,他是大地的孩子,他有许多的爱,许多的感情,他在世间寻寻觅觅,这种寻觅带有游戏和探索的性质,是关乎他自身情感的落定,因而是全情投入的。当他找到另一个人,可以承接住这份爱的感觉的投放时,便可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融合之境。
这就是爱情,她绚烂如天边的云霞,柔爽如夏夜的清风。爱情,是自然的造化。
而婚姻,是人类的发明,是社会在文明的进程中创造出来的一套规则体系。
两个人,无论当初的结合是否因着爱情,一旦迈进婚姻的大门,将关系坐实为生儿育女,赡养老人,共同谋生的工具时,爱情的美妙体验便随之烟消云散。婚姻作为一套成人社会的规则体系,给了人们社会身份的同时,也剥夺了他们真正的情感体验。
进入婚姻的一个男人,从此成为了女婿、丈夫和父亲;一个女人,从此成了儿媳、妻子和母亲。在这样的语境中,人们不知不觉接受了被符号化的自己,而离那个本真的存在越来越远。
只消细细观察一下人们对于伴侣的习惯称谓,就可大致了解他们的内在关系处于何种位置。不是吗?我们常常听见一个男人对自己婚姻中的女人称呼“夫人”、“老婆”、“媳妇”、“娃他娘”,或者干脆以孩子的角度直接说“妈妈过来一下”。于是这诸多符号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固定在了有限的角色和身份里,并不断强化。
但实际情况是,作为一个男人或女人,是需要与自己更多的真实情感相连接的,爱情,便是这种本真存在的产物。就如同大自然中有繁花盛景,亦有枯枝败叶;真正的爱情里面有莺歌燕舞的柔情,也必有剑拔弩张的凶险。爱情的活力在于它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是流动而变幻不居的,它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人性最深处的爱和恨;生和死;创造和毁灭。
而一纸神圣的婚书,一个庄严的承诺,宛若一轮夏日的骄阳,企图肆意地将光明播撒进每一个角落,于是人性深处那些晦涩幽暗,明灭不定的欲望,在强烈的光照下蒸发消散殆尽。当人在关系中不能与真正的自己相连时,爱情也随之失落了。
由此可见,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确是至理名言。而寄望于用婚姻将爱情的美妙感受延续下去,无异于走入一个悖论,结局也只能如缘木求鱼般一无所获。
面对如此宿命,人们并不甘心,人心总是贪婪的。于是有太多的男人和女人,一方面安享婚姻带来的实际利益,另一方面有意无意地默许自己在婚外寻求爱的滋润,以期弥补婚姻生活的窒息和贫乏。
然而,一旦他们获知自己的配偶也会有同样的经历时,便顿然感觉天昏地暗怒不可遏,甚至对方只是偶尔的出轨,就足以刺痛他们的心灵。自己想要体验生命活力却不允许对方拥有同等的权利,恰恰揭示了婚姻对人性的束缚和其虚伪的本质。
其实,要想活出鲜活的感觉,暗度陈仓并非最好的出路,我们需要重新回归人的位置。
开放的婚姻或者开放的亲密关系就是一种很好的模式,它使得人再次回到自然的游戏法则,而非人为创造的规范体系。不去封闭意味着生命中有了留白,也就获得了生长的空间。
撕掉文明的外衣,触摸情感的肉体,你会发现,生命以及生命中的关系,依然是鲜活和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