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午去动物园街拍,看到了一只想要跳出羊圈的羊。我走上前去,端起相机就是一个劲儿得狂按快门。等到我拍完照片后,才发现这只羊也早已冷冰冰得盯着我看了好久。我想喊它,但却不知道它叫什么。
“小羊,过来,我给你喂树叶吃。”我赶忙抓起一大把树叶向它挥来挥去。可它如同在看一个想要宰杀它的猎人一般警惕地盯着我。“喂,小羊那。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吃你的肉的,我只是想喂养你而已,别无任何想法。”为了消除它的怀疑,我将大把的树叶丢到它身旁。泛黄的梧桐树叶宛如一片片纸飞机在风中飘飘摇摇落在羊附近。它低下头看看飘到它附近的树叶,用脚抓了抓排除可疑危险东西之后,又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眼神里掺杂一丝犹豫。“那个小孩子,到底想干什么?”它好像在猜测我的意图。 我退后,远离篱笆。呆呆地望着它。望着它的一举一动。
“这么一只孤零零的羊羔,肯定离家很久了吧。瞧它皮包骨头的样子肯定是饿坏了吧。”我心里琢磨着。它见我没有想要伤害它的意思,就放松了警惕。慢慢地靠近树叶,用它灵敏的嗅觉又再一次检测了一遍树叶。然后微弱地张开嘴巴,伸出粉红色冒着热气的舌头将树叶一点一点送进嘴中,直至消失。紧接着喉结开始细微蠕动,伴随着嘴巴“咔擦咔擦”地细腻咀嚼,好几片叶子就消失在眼前了。
看着此情此景,我暗自得意:“这一顿饭,肯定是它吃过最好吃的饭了。”想着想着我赶忙抓起相机预备拍摄。原本吃得正香的它,察觉到我又举起那个挂在脖子上的笨重家伙,那个好像是猎枪的东西,眼睛又开始瞄准预备向他射击。它立马竖起耳朵,停止了咀嚼。墨绿色的眼睛透过篱笆栅栏显得分外恐怖。我仿佛看到了它内心抑制的强烈怨气。对,没错。它在恨我。恨像我一样的猎人。恨脖子上挂着猎枪,花言巧语阴谋诡计为的只是它身上的毛,或者腋下的肉。我从未感受到过如此浓重的恨意。它一言不发,只是冷漠无情双目圆睁地盯着我。而我却真切地明白了“恨之入骨”的深切含义。
“我在干什么?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我一阵茫然,不知所措。无意间得罪一头无名羔羊的愁苦谁能懂。此时此刻真希望这世界上能够发明一种可以和羊沟通的转换电话。 这样我就不用那么无端端被它怀疑了。
在这世界的某一处篱笆墙外,有一个因为惹羊愤恨的青年在内疚。在这世界的某一处篱笆墙里面,有一只不知名的羊羔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位内疚的青年。风好像停止了一般,时间也好像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就连喘气都是错的。我是不是不该如此?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介入这头羊,就不该怜悯它没饭吃?不,它是可怜的。可怜到已经分不清好坏。我只管尽心尽力的帮助它即可。“不会伤害它”只要我心里明白即可。
随即,我又抓起好几把树叶。向它身旁接连不断地抛撒过去。一片片干树飘曳在风中,此刻的风突然又活了过来,时间又开始运作。等到树叶散落在它身旁的时候,我悄悄得离开。
“我走了,小羊。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不要害怕。”我心里暗自难过。“一只终身失去了自由的小羊羔,已经很是可怜了,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人如此堂而皇之地端着猎枪千方百计想要取它性命?”想着想着,走着走着,恍惚间才发现我已经走出了很远,怕是以后再不会见到这么一只幽怨凄苦的羊羔了吧。虽然羊已经淡出我的视线,或者说我也已经淡出羊的视线。但是在我的心里那只羊难以名状的眼神却是久久不能忘却。蓦然回首不禁感叹:我们就这样,以一个猎人强盗的身份活在一只羊的心目中,碌碌无为终了此生。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