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哥和红围巾

那年,我在家生完孩子回兵团。离开连队几个月,熟悉的知青走了不少,连长也换了,新连长叫牛来财,是复员军人。 也许因为我不是嫁给一个党员,当初连队干部做我思想工作,说找对象首先要找党员,我没接受,反而嫁给一个坏分子,一个被连队批判的天津知青。于是这个“问题”移交给牛来财。

牛连长确实出色,他义愤填膺地撤掉我的卫生员工作,命我下大田干活。不知怎么回事,一向逆来顺受的我在做了母亲后,竟然会冒出造反的念头。而且我怎么也舍不得丢掉那些医书。

于是我想到去找李团长,在团卫生队进修时常见到他,是个和蔼善良的老人家,见到我们知青他总是笑眯眯的,不摆架子,还爱开玩笑,至今我还记得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

可我站在李团长面前还是有些紧张,把事情如实地说了,最后要求继续干医务工作,因为我在工作上没有犯错误。

李团长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他说云母矿连队的卫生员回北京了,正好需要人,你去吧,到那里好好工作。他又说牛连长是讨饭出身,对党忠心耿耿,就是没有文化。(后来牛来财因玩弄女知青被判刑)

当团部调令下来,我去办手续时,牛连长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说:'你想调走,好,连队不派车! 谁敢送你就罚谁旷工! ' 他气咻咻地在众人面前下了这道禁令。

消息很快传遍六连,谁还敢冒犯连长,我愁闷地看着一堆行李一筹莫展。那时没有公交车,出行基本上是靠自家的毛驴车和马车,当然连队有大卡车。

正在我求告无门的时刻,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他是从山西农场调来的老职工,复原军人,姓孟,我与他并不熟悉。

他望着我简单地说;“别愁,明天我送你。'

第二天,孟大哥雄赳赳地赶着毛驴车来送我,正好碰见牛连长走过来,气得他红头涨脸地瞪着我们。孟大哥故意吹着口哨,大模大样地赶着毛驴车走出六连。

百多里地不停息地赶路,到下午二点才到达云母矿。孟大哥在食堂匆匆吃了口饭,又急急忙忙赶车回去,到家该是半夜了。

后来我回六连去看望过他,当时没钱,只是买了一点食品给他的孩子们,表示谢意。他的老婆也是个很爽朗的人。

再后来我也调离兵团,再没有见到孟大哥,不知他现在哪里?不知他们一家可安好?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他。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似地帮助我度过难关。

九: 红围巾

调到云母矿不久,春节来临,知青们陆续回城探亲。我的探亲假要留待春暖后去接孩子。与我同宿舍的知青走了,各排各班的知青也先后全走了,空荡荡的连队只剩下几户带家室的老职工。

我站在窗前,外面下着雪,纷纷扬扬雪落无声,我孤单一人,心里空落落地只想哭,想找人说说话,想孩子,想丈夫,想过个团圆年。可是眼前只有那 寂寞的白雪,纷纷扬扬,一个无声的世界。想到才三个月的孩子又得了肺炎,住进医院,我的心一阵阵绞痛。我把头抵在玻璃窗上,任孤苦思念的泪水流淌,感到这个世界是那么无助。

突然,有人敲门,我抬起头。雪地上站着一个女人,围着一条红围巾,脸蛋冻得象个红苹果,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到云母矿时间不长,好多战友还都不认识。她进来自我介绍说她是宁波知青,老三届的,在连队隔壁的地质队结了婚。得知我一个人留在连队过年,怕我孤单,特来邀请我去她家一起过年。

说到这里她爽朗地笑起来,走进屋里一把拉住我的手说:“瞧你,还哭了,快跟我走。我家可热闹啦,我已经有了二个儿子,那个小儿子是不小心怀上的,哥俩只差一岁,像双胞胎似的可好玩呢!”

在大姐的家里,这个年我过得热气腾腾,有儿子,有水饺,有姐妹聊天,还和儿子们一起放了鞭炮。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抱着我的腿直喊姨妈,叫得我心暖。我的忧愁和孤单都被这个热情又爽朗的大姐淡化。

后来我回天津把儿子接来,三个儿子在一起,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象三只小企鹅。

那时兵团编制已经改为农场,知青们都人心惶惶,各寻门路,都在想方设法回城,离开这个已经改做农场的戈壁滩。今天走俩,明天走仨,有门路的迫不及待地先走了,没门路的茫然失措,不知今后知青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我和她同是母亲,仿佛有了孩子就有了一切,傻乎乎地没想那么多,似乎过得挺开心,看人家走倒也不是那麽心焦。

可是最后我们还是离开了那里,那茫茫的戈壁滩,绵绵的大阴山,火车拉着我们钻过六十六个隧道,穿过六十六座山,又回到各自的出发点,转了一大圈回城了。

知青们都回家了,分散了,轰轰烈烈的知青运动就这样虎头蛇尾,不明不白地悄然结束。

几年后我搬搬迁迁,不小心丢了大姐的地址。这些年非常想她,也去宁波找过她。她家也搬迁了,没有找到大姐。

但是我此生再也不会忘掉,这个站在雪地里围着红围巾的姐姐,和在她家过的那个暖心的年。

还有那个勇于助人.热心肠的侠义哥。

侠义哥叫孟昭顺,是河北廊坊人,原在内蒙兵团二师十七团六连。

红围巾姐姐叫张梦星,是宁波知青,原在二师十七团云母矿。

有朋友知道他们的联系地址,请告知,谢谢。

这是我诊藏至今张梦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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