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镜湖,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呢?”
她的目光高深莫测,逼得他无处匿行,只能含糊应对。
可他忘记这小叛徒太有不依不饶的性格了。
秋早舔了舔唇,问他,“不尝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我?”
天鹅湖移民水杯里,搬到这里陪我们定居
盛秋早的手在门把上稍停。迟疑片刻后,她看向身后那个男人,小声叮嘱道,“今天你什么也不许讲!”
程盛两家世交,今天正逢程阿姨过生日,因为不是整生,倒也没有大办,只是叫了小辈们回家聚一聚。盛秋早因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同车来程家向程阿姨祝贺生日。然而她的疑虑却使程镜湖眉头微皱起,显然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秋早耸肩笑了笑,推门进屋。
如果叫双方父母知道他们同居,肯定少不了一惊一乍的质问。事实上,所谓的同居也只是他与秋早的堂哥盛长夏一起合租了一套房,秋早快要毕业了,不太愿意回家听唠叨,于是顺理成章鸠占鹊巢,霸占了堂哥的屋子——但是大人可没有他们这样的坦诚。
你这臭丫头!”盛妈妈终于在程家逮住她,免不了一阵子奚落,“总算晓得露面了是不是?”
秋早笑嘻嘻地,“程阿姨过生日,我当然不能不来啦。”她过去奉上一份贺礼,正听见程阿姨也在训斥儿子。他大了她将近五六岁,一惯摆足长兄的面子,没想到这会儿却只能当着她的面老实受训。
程阿姨很为他的婚姻大事焦虑,“你也二十六七,不小了。只知道你在大学谈过一个女朋友,现在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这消息从哪里传出的不言而喻。程镜湖看她一眼,用嘴型无声控诉,“小叛徒。”
然而“小叛徒”心底乐呵得很,朝他吐吐舌。听了半晌,忍不住插嘴道,“陈阿姨任重道远呀,他屋中‘往来无女客’,恐怕以后只有相亲啦。”
谁料头上飞来暴栗。
盛妈妈骂道,“没大没小,也不喊一声‘哥哥’。”
倒是程阿姨好奇看过来,“早早,你怎么知道的?”
秋早一愣,心虚地摸摸头,“我去他…哥哥那里做过客的嘛。”
糟糕呀,竟然险些不打自招。秋早偷偷去看程镜湖,他却早已经偏过头去看新闻。新闻上正在讲“印巴冲突致空域关闭…”,电视的亮光映在他侧脸的轮廓上,光线到嘴角变得柔和,有微微的笑容。
嘁,笑什么笑。
晚饭被大人们念叨着没吃几口,半夜肚子不出意外打起了饿鼓。秋早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摸黑去厨房煮夜宵。
静悄悄的夜晚只有沸水咕哝的声音,秋早百无聊赖地念着方便面包装袋上的配料名字,趁这间隙,月光从窗口偷溜到了锅里。水里有微微的月光在荡漾。
身后有细微声响,秋早一动,转过头去看清是他,稍微松口气,“你吓到我了。”
程镜湖站在厨房门口没吭声。见他伸手摸灯,秋早忙道,“别开灯。”
没吃饱?”他没睡醒,语调懒洋洋的,颇含着责备的语气。但又习以为常地走过来,接下筷子示意她让开。
秋早站在他身旁作指挥,程镜湖嫌聒噪,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锅边。
很闹。”
秋早顿时安静下来。
幽深的夜晚伴着阵阵香味,秋早凑到锅边拿鼻子嗅了嗅,歪着头向上看他,“我刚刚喝了点酒。”
我看见了。”他点头,回想席间她偷摸的样子,嘴唇漫上了一些笑意。
大概是他的笑鼓舞了她,所以醉酒的胡话张口就来,“我觉得我有点不太坦诚。”
你说什么?”
他仍然不太明白她。
幸而月光懂得,偏巧地落到她的鼻尖上,使她情不自禁地仰了仰头,“程镜湖,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呢?”
她的目光高深莫测,逼得他无处匿行,最后含糊道,“你喝醉了。”
可是他忘记这小叛徒太有不依不饶的性格了。
秋早舔了舔唇,问他,“不尝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我?”
地方天圆,谁让我挂牵
当秋早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上小学时,程镜湖已经是自律的六年级学生。由于年龄悬殊太大,他们小时候从来玩不到一块去,相交也不过泛泛而已。高考后,秋早考进了同一所大学,而他恰好留校读研二,因为两家长辈的嘱咐,总是隔三差五请她出去吃饭。
秋早当然知道他是盛妈妈派来的盯梢。一边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一边敲碗警告他,“你可不许偷偷给我妈妈打小报告!”
程镜湖道,“只要你别乱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秋早咬着筷子看他,半晌好奇问道,“我妈妈要你盯着我什么呀?”
不许乱交男朋友。”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秋早差些笑噎了汤。
交什么男朋友?”她搅着碗里的汤,可有可无道,“是纸片人不诱惑,还是爱豆不好看呀?”
秋早喜欢玩游戏与追星,一向花钱如流水,好几次都被程镜湖在学校超市里逮住她买泡面。作为守口如瓶的交换,他强迫秋早每天饭点在食堂门口等他吃饭。
秋早有把柄在他手里,不能不从,于是只好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吃食堂的饭,人都胖了一圈。时日一长,因为秋早吃人嘴软,又混熟了研究室,知道有一位漂亮姐姐喜欢他,怕耽误他的姻缘,所以在学校逢人就说,“这是我哥哥。”
当那位漂亮姐姐找到她时,她还有些吃惊。
乔霓旌是来给她送程镜湖的饭卡的,“他这几天忙着做研究,自己吃不上饭点,总不好耽搁你也挨饿。”秋早接过饭卡还一愣,“饭卡都给我了,那他吃什么呀?”
乔霓旌笑了笑,没说话。
看样子有人送爱心便当。
秋早佯作恶寒,笑道,“酸死啦。”
不想乔霓旌叹口气,“你哥哥的臭脾气,谁也捉摸不定。早早,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啊?”
秋早在她眼里看见迷茫,不免一惊,随即笑了笑,“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嘛!我有个点子……”
他的喜好,他的习惯,她都知道。
现在偶尔想起这一件事来,秋早也会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插手其中。
后来不负众望,他们谈起恋爱来。乔霓旌很感激她,秋早也自觉要功成身退,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乔霓旌却很喜欢她似的,总来寝室找她聊天。有一次她看见秋早放在桌上的小时候的相框,难免拿到手中细细端详一番,说道,“早早,你哥哥那里也摆放有他小时候的相片。这样仔细一瞧,你和你哥哥真有一点像,这鼻梁,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秋早正在穿毛衣,整个人翁在厚厚的衣服下,初闻她言,既骇且笑,心里乱麻麻的,竟一时间不能说话。
但这段感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那时秋早因大二公派去香港做交换生,对其中的详情并不了解,连他们分手也不知道。在盛妈妈打电话警告她不许乱谈恋爱时,秋早还不服气地顶过嘴,“程镜湖还一早就谈恋爱了呢!”
一说出口,先知糟糕。
后来果不其然,给程阿姨知道了,特地打电话来问她。秋早搪塞半晌,终于蒙混过关。暑假回到家里时,秋早还很愧疚自己“无意间”出卖了他,所以专程打电话喊他出来,说请他吃饭赔罪。
他赶时间,因此约在学校附近的一间西餐馆。秋早正斟酌着该怎么给他透露他的恋情已经在大人们眼前见光了,不料迎面正看见乔霓旌走来。
秋早一笑,伸手招呼她过来,又很顺势地让开了他当前的位子。
乔霓旌的笑僵在面上。她笑了笑,很无奈地道,“早早,我们已经分手了。”
秋早愣头愣脑地问他,“为什么呀?”
乔霓旌笑道,“既然我再努力也做不了他的意中人,又何必画地为牢,非要与他在一起呢?”
这两个当事人倒是看得更开,但回去的路上,秋早都不理会程镜湖。他将她送到家后,她还是气鼓鼓地,盛妈妈小心地往房间里望了一望,问程镜湖道:“这臭丫头是不是又和你闹脾气了?”
之前其实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家里过年放鞭炮,只有秋早被限制着,不许碰只能看。盛家的堂姐堂哥们在院子里玩耍,只有程镜湖不喜欢玩,所以大人们顺理成章让他盯着她。秋早揪着他的袖子求了半天的情,他一应不理会,最后气得秋早一整年都没搭理他。
家里的大人们都笑,仿佛小孩子一整年的伤心不值得放在心上。
时隔多年的伤心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亦是一个木头脑袋,在短信中问她,“你到底在气什么?”
她编辑再三,不敢冒一点异样的心思,“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今天出了丑?”
他语气硬邦邦地道,“与你又没什么关系。”
彼时不知二人皆各怀心思。秋早只晓得他说的是大实话,这段感情从来就跟她没有关系,怎么她偏要这样上心呢?
秋早也说不出来原因,惟有蒙在被子里发愣。大概因他总是不如她愿——而这份仇怨记到现在,已经忘记恨到牙痒的感觉,偏向迷茫里去了。